只在提起那個人的時候,楚清鳶死井般的眼里才會迸發(fā)出冶亮的光芒。
“她?”楚清鳶分不清心里是一頭霧水的怨恨多一些,還是不切實際的期待多一些。他至今不明,那名風姿高徹的貴女為何對他如逗貓犬。“她,定然有她的道理。”
楚清鳶握緊自己殘廢的右手,我等著。
·
胤奚握了握自己的左手,感覺牽扯到肩膀的肌肉有些疼痛了,便松開手。
回想剛習武時,他為了保右手的朱砂痣不受兵械磨礪,便和祖遂嘴硬說慣用左手。他性子擰,后來真就咬著牙偏重左手使槍練拳,也真叫他練成了。如今暫時無法動刀動槍,幸好不耽誤寫字。
——就算傷的是右邊又怎么樣,胤奚手里握著筆,不知想起什么,粉白的唇平抿成一條線。
縱使從頭來過,他會比任何人差嗎?
下朝回來的謝瀾安一進東屋,入眼的便是一個臉色嚴肅的小郎君,兩條腿一屈一箕地坐在小案后寫著什么。
胤奚也古怪,寫字不在外堂書案,卻在日影朦朧的臥室里。謝瀾經(jīng)過簾鉤攏起的帷幔,如入自家內室,口中半含揶揄:“又不好好養(yǎng)好,偷偷用功呢。”
胤奚不嬌慣自己,白天不愿躺在床上靜養(yǎng),閑著不是翻書就是動墨。謝瀾安說過他一回,被胤奚三混兩混地給岔了過去。
她走近案邊,胤奚也抬起頭看她。
見女郎神采清爽,便知今日的這場舌戰(zhàn)群雄是勝了。
“沒偷偷,等女郎回來呢。”
謝瀾安垂眼隨意掃了眼書案,忽然心中一動。
胤奚掌緣壓著的策文她不意外,在外這半年,她時常出一些題目給胤奚命他作文,等他寫完再批評圈點,令他重新修改,總結不足。讓謝瀾安意外的是,那策文邊上有一張紙,上面只有兩個名字,上頭一行是“楚堂”,下面寫著“百里。”
若然開科順利,男女同試,此二人必定榜上有名。
可謝瀾安習慣事以密成,今日之前,她從未向胤奚提及女子科考的籌謀。
而她才從宮里回來,朝服都沒換,朝堂上的議論更不可能這么快就傳出來。
謝瀾安俯下身子,對上那雙弧廓漂亮的桃花眼,莫可名狀地彎了彎唇,“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胤奚沒起身,就那么仰著頭,筆管在修長的指間淡然轉個圈,像只矜貴的小狐貍。
“我知道女郎要推行寒人策舉,”他輕聲回答,“然而僅是男子入試,不夠,也不足以逞女郎之志,伸女郎之氣。衰奴挽郎出身,推己及人,尚且希望有朝一日憑我的作為,令天下人對挽郎一行破除忌諱偏見,令同行都能挺足xiong膛賺錢謀生,何況女郎襟懷曠達,心懷蕓蕓——”
謝瀾安忽然探出拇指,從胤奚能說會道的小嘴上抹過去,“少來四駢八驪那一套,馬屁休拍,老實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