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感激程速報回中書省的。
謝瀾安的馬車駛過秦淮浮橋,進入都城南門,王巍帶領驍騎衛迎候在闕樓內。
這位禁軍營副使見車卸刀,問候聲有如洪鐘:“中軍南下辛勞,一路上都還順利?”
謝瀾安頭上頂的銜兒多,御史臺的人尊她一聲中丞,在外辦事則統稱她為臺主或府君,旗下驍騎營隸屬兵部,照舊喚她中軍;倘若進了宮里,皇帝由來直呼她表字,心里說不定還巴望著叫她一聲少傅,好拉近關系。
王巍這趟便是迎上官入宮述職的。
削如春蔥的手指挑起車帷一角。
謝瀾安的氣色和馬車外的春光一樣明煥,絲毫看不出受昨夜的影響。她目光在王巍臉上打個轉,未見異色,轉頭看向隨行的肖浪。
肖浪在車下朝謝瀾安隱晦地點頭。
他確保昨夜的消息未曾走漏,更不敢私下與人通氣。此時金陵中除了maixiong的幕后黑手,理應無人知曉昨夜城外那場短促卻兇險的刺殺。
謝瀾安便將帷子撂下了,道:“先回家。”
王巍在車簾落下的一瞬間,捕捉到車廂里有一雙屬于男人的烏靴。
他悚然追回視線,拿不準地調目看向肖浪——這廝原本在大營氣兒就沖,此番追隨謝瀾安外任,歸京后在禁軍中的地位必定更高了。別人的官運王巍羨慕不來,只是不明白長官的心思,悄聲問:
“欽差歸京,都要先進宮點卯面圣,中軍這般……”
他哪知道肖浪懾于謝瀾安的余威,此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打哪再冒出個刺客,不敢出錯一點。肖浪擺手壓住同僚的話,也不是故意擺譜,“大人如何吩咐,如何聽命就是了。此處不用你,先帶人回營。”
胤奚卻暫時還不能活蹦亂跳。
昨夜在驛站,他撐著精神與謝瀾安插科打諢,看起來情況還好,誰知今早起,身上便發了熱。
那一箭畢竟失血太多,郎中趕忙給胤奚服了宣熱散,又重新換藥包扎過,這會兒小郎君倚在廂軨上假寐。
鴉羽似的長睫交錯垂下來,遮住他眼瞼下的青灰。額角處和褚豹打斗留下的烏青還未完全消腫,猙獰地布在那張瓷白的臉上,顯得既乖戾又可憐。
謝瀾安看了他一會兒,而后低下頭,檢查稍后要呈報給皇帝的田冊黃籍。
三盞茶的功夫,馬車從長干里轉入烏衣巷。
熟悉的高垣黛瓦漸次入眼,謝府閥閱下,謝晏冬領著青崖、謝策領著妻兒、五娘領著云雯、還有岑山全榮,以及幾個個頭還沒石獅子高的孩子,皆在殷切企盼著謝瀾安的身影。
從秋去到春來,對于從未出過遠門的人來說,這一趟走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