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份不諂不媚的風(fēng)骨,投了庾嫣的心頭好,讓她從未懷疑過謝含靈的忠心。那時她以為,這個謝家女娘初生牛犢不怕虎,是一把能用的刀——可如果從一開始,謝含靈便是虎豹之子,雖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氣呢?
那么誰才是刀?
雕花殿門闔閉之前,庾嫣與陳勍說了最后一句話:“龍可降而馴之,然有逆鱗,觸之則sh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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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立下輔君剿叛的大功,可喜可賀?!?/p>
紫宸殿外頭,知道陛下之后還要召見他們,所以這些主要參與中秋剿叛的臣工都沒有散。
王丞相走到謝家兄妹身旁,笑著說了一句。
謝瀾安浮淡一笑:“比不上丞相,踩著鳴金收尾的時機進宮,誰贏幫誰。這份兒本領(lǐng),晚輩再修煉十年也拍馬難及?!?/p>
王丞相面色微變,他養(yǎng)氣功夫再了得,被一個小輩打臉也做不到云淡風(fēng)輕,沉聲道:
“果然是功高得意,少年輕狂了,神略,謝氏教出了好子弟!”
“含靈不可無禮?!敝x策輕聲說了一句,將話頭接過去,謙和地與王丞相打機鋒,還小妹耳根子清凈。
郗符適時湊過來,從袖中摸出一封書帖,正是昨晚亥時他收到的那一封。他駢指夾信,朝謝瀾安晃了晃。
“不愧是你,不到最后關(guān)頭,不會倒授太阿示人。你便如此篤定,我會如你所想帶人入宮?”
謝瀾安瞥他一眼,連續(xù)兩日兩夜不曾睡覺的女子仍舊精神飽滿,只是眼神嫌棄,仿佛在說,就郗府那些人,有你無你能左右大局?
“今日之后郗家便是天子信臣?!敝x瀾安語氣冷淡,“我說過,別得了便宜賣乖?!?/p>
這好處是她送到郗家手上的,郗符何曾不知這一點。他心中也佩服她的膽略,但讓他在口頭承認,那無異于要掰開死鴨子的嘴。
郗少主憋了半晌,輕瞟左右,低聲道:“留神些。”
連他都看得出來,這一仗過后,謝瀾安鋒芒太露了。
即便謝策攬過了暗通藩王的事,可她攻石頭、調(diào)禁軍、養(yǎng)武婢、挾公主,將京畿布防玩弄于股掌,哪一樁不是功過一線之間?
謝瀾安笑笑,黛長的柳眉如兩彎窄刃。
太后會對皇帝說什么,她多少猜到了。
若小皇帝軟弱無能,絲毫不起疑心,反而不值得輔佐。疑又怎么樣呢,外戚倒了,陛下便能高枕無憂了嗎?他身邊若無一個強硬的臂膀,世家門閥很快便被蜂擁而上,到時這些人重攝政權(quán),龍椅上頭,傀儡還是傀儡。
皇帝想將皇權(quán)集中到自己手里,對抗門閥,推行新政,便只有她能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