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極穩(wěn),這才抬眸,輕睇那張一臉橫肉的糙面,“這地方自然好,隔墻無耳,否則怎與大司馬談公事?”
“公事?”褚嘯崖微微皺眉。
“自然哪?!敝x瀾安落箸,眸光盈盈,“太后娘娘知大司馬英勇無匹,用人不忌,特命下官請大司馬提攜提攜后輩?!?/p>
褚嘯崖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提攜誰?”
謝瀾安隨口就來:“庾家的兩名嫡系子弟,想立些軍功,此次想隨大司馬一同出征,還請大司馬費(fèi)心安排個職位?!?/p>
褚嘯崖咂摸出點(diǎn)味道來,怪道她如此痛快地來赴宴,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庾太后,呵,把京畿巡防的兵權(quán)攥在手里還不夠,還想把手伸到軍中。
這哪里是庾家子弟想立戰(zhàn)功,分明是太后派來監(jiān)軍的。
褚嘯崖平生最恨受人掣肘,當(dāng)下冷了神色:“軍中無閑職,只怕不妥。”
謝瀾安氣定神閑地伸出一只手,張開五指,又翻覆一下。
她壓低聲音:“太后知大司馬為難,就怕大司馬多心,所以庾家愿出這個數(shù),來給門下的子弟鋪鋪路。”
兩手一翻,便是一千萬錢,折合成銀子便是八萬兩。褚嘯崖動了心,明知太后是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也難免躊躇起來。
那可是整整八萬兩,而且不走公賬,直接入他的私庫!
原來太后也怕塞了人過來被他整治,所以這錢,一是給雙方的臺階,二是那兩名庾氏子弟的買命錢。看樣子,太后是鐵了心要沾一沾軍政了。
褚嘯崖心想:人收過來,放在他眼皮子底下,還不是隨他調(diào)配,白白便有八萬兩銀子入庫,何樂而不為?
他面上不顯,故作沉吟片刻,方應(yīng)允下來。
謝瀾安就等他點(diǎn)頭,轉(zhuǎn)頭:“允霜,泊船靠岸?!?/p>
褚嘯崖一愣,氣笑,粗聲戛氣道:“謝娘子這過河拆橋未免太快了,公事談完,私事還未談呢?!?/p>
“我哪里敢因私廢公呢?”謝瀾安輕道,劍眉英目間竟隱隱透出幾分純稚無辜的氣質(zhì),讓人近不得遠(yuǎn)不得,“太后還在等我復(fù)命。”
褚嘯崖看得怔了。
他喉嚨發(fā)癢,知道今日奈何她不得,笑了兩聲,緊盯謝瀾安的雙眼:“待本將軍大勝,我欲向太后求一門婚事。娘子以為如何?”
“那也得先勝了不是?我等著大司馬的捷報(bào)?!?/p>
謝瀾安絲毫不以為意,下船前,她似想起什么,起身后回眸,“聞大司馬愛美人,我亦惜花。以胡人頭顱祭酒難道非天下第一等快意事,便莫傷美人心了吧。”
她的嗓音并不柔媚,清沉之中蘊(yùn)含著流沙般的顆粒感。褚嘯崖心馳神蕩,瞇了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