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門關上,謝瀾安站在府門外的杏花樹下,想起年少求學時,老師明知大師兄和小師弟都不愛食酸,每次還是把最紅的杏子留給自己。
她在心中默誦一篇老師教過她的文章,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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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事情也不算少。
謝瀾安才進門,賀寶姿便從里迎出來。頭次看見娘子穿官衣,她眼神亮了亮,手里拿著一沓武婢的人選名單,請她過目。
此事從說起才不過三日,謝瀾安喜于賀寶姿的高效,一目十行地翻過那些信息,點頭應允。
岑山隨后又來回稟,說從吳郡請來的教習將軍不日將至,具體下榻事宜,他已安排妥當?!爸徊贿^那位松隱子先生,幾次過來求見,非要見娘子一面不可……”
長史話音未落,一道鶉衣百結的身影從廈館那邊趕來,殷勤呼喚“謝娘子”,不是松隱子又是何人?
垂花門處有府衛駐守,不容面生的人靠近家主,松隱子半道被攔下來,只好大聲喊:“求謝娘子開恩,抽空給老夫一天時間,不、三個時辰,讓老夫為娘子作一幅肖像畫吧!”
謝瀾安啼笑皆非,認真論起來,這位在隱士間頗有名望的松隱子,足夠她稱呼一聲前輩了。
她忙令府衛放行,委婉地說:“我真抽不出這個空,作畫講求靈感,求人不如求己,先生別執著了。”
“小娘子的容貌就是我的靈感!”松隱子手舞足蹈,焦急如狂,“就差一點,那日我見娘子鐘靈毓秀,便覺天骨舒張,瓶頸松動,就差一點啊!”
此言其實十分冒犯,但放在一個畫癡身上,也只能解釋為性情中人了。謝瀾安才要拒絕,忽然想道:“先生畫技一絕,那么畫些山川形勢、戰場輿圖,還不是手到擒來?”
她轉眼暗暗合計,松隱子卻以為謝娘子不肯賞臉,四顧茫然,忽地眼睛一亮,指向對面,“噫,他也行!他這骨相也算兒郎行里萬中無挑一的了?!?/p>
謝瀾安下意識隨著松隱子口中的“他”看去。
便看見了站在二門臺階下,辛夷花叢掩映中的胤衰奴。
江南氣暖,這個時節,辛夷花開得云蒸霞蔚,姹紫嫣紅卻壓不住他素白剔凈的一張臉,只能淪為配色。
眼中之景,確實入畫。
謝瀾安的目光在那花木上定了片刻,略側過身,擋住松隱子見獵心喜的眼神,下朝回家的心在此刻放松下來,聲音含著點松弛的懶:
“原來先生見個美人便求畫啊,那您這靈感未免不矜持了些。他不成?!?/p>
這么靦腆的小郎君,被人盯上個把時辰,臉皮還不被看薄一層?
謝瀾安步子輕快地來到花樹下。
那張臉在近處放大了驚艷,眉眼像點了水墨,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