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再令肖浪帶上驍騎兵,去往賀府,嚴防事情解決前官署去尋釁。
將分道時,她看看賀寶姿的頭發,抽出自己頭上的長玉簪,沖她攏攏手。
賀寶姿微怔,遲疑一下,就著她的手低頭。
謝瀾安指尖靈活地收攏女子一頭烏發,幫她挽成個髻。
有時候萬句剖心言語,不如一個暖心舉動。足有五年未敢與生人接近的賀寶姿眼皮子輕顫,終于在此刻,放松了肩上的千鈞重負。
原來不止有她一個與世俗捍格不入的女子,走在這條路上。
謝瀾安挽得,抬目欣賞了幾眼,滿意地點頭。隨即乘車入宮。
“昨日主子過生辰,也未見笑得如此開懷……”留下的玄白望著車輿遠去,摸摸鼻梁,莫名跟著開心。
轉眼看見賀寶姿,他真樂了。
賀寶姿若有所感,拾起地上長刀作鏡,一眼望去,滿心激蕩的情懷都……沉默了。
她頭頂的那團黑鬏鬏,說士冠不像士冠,說女髻不是女髻,扎實實地扭成一團,倒是不怕釘釘子找不到錐子了。
謝娘子真是事事別具一格,深不可測啊。賀寶姿橫刀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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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瀾安入宮以前,一大清早,庾洛神已進宮告過一回狀了。
當時庾太后方盥漱畢,聽侄女忿忿不平地說了半晌,扶著溱洧手背看她一眼,慢聲問:“哀家讓你主持宴會,你便是這樣用心的?”
庾洛神聲音一滯,趕上前攙扶姑母,眼里見了淚光,“侄女不敢邀功,但侄女操辦筵席的規格,酒水饌肴,絲弦歌舞,并未虧待那謝瀾安。只是一時興致,想給賓客們助助興罷了,沒想到謝娘子非但不領情,還搶侄女的人,打侄女的臉面!侄女失了體面不打緊,可侄女背后是姑母,她可有將姑母放在眼里???”
庾太后神色莫明,“你待如何?”
庾洛神足足恨了一宿。那個讓她一想起心就癢的漂亮尤物,倔了這么久,還不肯讓她上手,卻敢膽大包天跟別人走!
她早在進宮路上就想好了,此時輕聲細氣道:“侄女受些委屈無妨,只是經此一事,不放心謝瀾安的居心,有意替姑母試一試她。前幾年,侄女便想要北城遠郊撥云堡的那塊地,建個湯泉別業,聽說那堡中有座天然溫泉眼,沐之可袪病清穢,想建成后孝敬姑母,受用受用。誰知那地主人脾性執拗,我出重金竟拿不下來。”
庾洛神眼梢留意著姑母的臉色,“正巧近日兄長送了一批昆侖奴給我,還缺個角抵操練的地方——何不讓謝瀾安去拿下這塊地?她辦成了,才證明對姑母言聽計從?!?/p>
太后皺眉,“你可知,御史臺近來頗有對外戚侵占民田的彈劾?”
庾洛神忙道:“那些酸腐之人的酸話何曾斷過,姑母是女中英豪,主掌社稷!豈可受儒生口舌掣肘?姑母莫忘了,那謝瀾安之前可是荀祭酒的學生,您要用她推進北伐大事,怎樣考察也不過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