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郎君,”謝瀾安眼波明媚,整個夜晚,抑或重生以來的整個春天,她這一笑最開懷,“相請不如偶遇,你若不棄,不如到我府上做一做客?”
胤衰奴濃密的睫毛深深一簌。
他垂著眼,鼻梁挺拔,漆黑的睫梢卻柔軟地曲翹著。謝瀾安這才發現,他一個男人的嘴唇竟是粉色的。
這就難怪。
庾洛神愣在原地,她今日叫人捉了胤衰奴來席上,原本是想就他的身份,辱一辱故作清高的謝瀾安,卻沒想到謝瀾安敢跟她搶人!
謝策皺眉起身。
郗符已經忍受不了,腳步生風地過來抓住謝瀾安的胳膊,壓低嗓音:
“胡鬧也要有限度!庾二是個什么名聲,你從她這里帶走這人,就真說不清了。你想證明自己不在意世俗眼光,想劍走偏鋒,出人意表,可士庶天淵謝含靈!士庶天隔,一貴一賤,金陵的王孫貴胄不會高看你,更不會理解你!”
謝瀾安無動于衷,就在這時,胤衰奴囁動唇角,吐出幾個沙啞的字音。
他說:“我不是奴。”
這不是那個為她舒吟清歌著“仲秋之長夜兮,晦明若歲;魂一夕而九逝,月與列星”的天籟嗓音,而是委折在喉嚨里,低澀屈辱的悲鳴。
謝瀾安眉心下壓,戾氣叢生:“松開爪子,謝含靈行事,須讓別人理解?胤郎君,請。”
“我看誰敢帶他走?”庾洛神終于回神,好個謝瀾安,果然不是真心要給姑母當牛做馬的,筵席還沒散,她就要反了!
她發令:“來人,把這賤奴給我扣住!”
謝瀾安寒寒一笑,“肖護軍何在!”
她今夜赴宴帶了肖浪,收下這枚爪牙的作用在此刻顯現。京畿六營,驍騎、游擊、虎賁、冘從四營都歸太后控制,肖浪身為驍騎營護軍,太后是他舊主,庾洛神便是他半個主子。可謝瀾安是他新主,若今夜他倒戈相向,謝瀾安便能名正言順地退掉他。
她還有自己的私衛守在園外。
若不然,庾洛神暗戳戳了一晚上想打在她臉上的巴掌,可就要物歸原主了。
胤衰奴看著擋在身前的身影,木黑的眼珠沉著幾縷烏光。
一陣鎧履聲響,肖浪帶人入園。肖浪不愧是京畿護軍,分析得清形勢,只猶豫一瞬,便向庾洛神抱拳:“二小姐,在其位忠其主,對不住了。”
“你!”庾洛神氣噎。
楚清鳶眼睜睜看著謝瀾安帶著那個麻衣郎,頭也不回地撤出斯羽園。
一出園門,便有謝氏府兵接應,庾洛神有心追究,已是無可奈何。
新月躲在云紗后,暗夜的穹霄上散落著零星的煙花,光線明晦交織,爍在眾人眼底。謝策一出來便輕喝:“含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