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僵立片刻后,尉遲太后在陳列殿門內外的一雙雙如狼似虎的勁卒目光下,緩緩走下朱墀。
那軟塌曳地的素色袍尾,宛如被抽去骨頭的一張皮,失去了一切力氣,服帖在地。
“尉遲氏,代尉國與治帝簽訂盟約。請陛下……守約,勿傷吾孫。”
從此刻起,大江南北,九州四域,只有一位皇帝了。
胤奚神采奕亮,毫無猶豫地屈膝拜在謝瀾安裙下,嗓音清曼,如歌詠志:“陛下克復中京,鼎玉還遷,臣賀陛下,萬歲萬萬歲!”
謝豐年眼底光芒閃動,隨即跪下去:“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堂內外,眾將士齊身下拜,山呼朝賀:“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瀾安在山呼聲中,閉了閉眼。
那場焚毀朱雀橋的沖天火焰,在她眼前一閃而逝。
這一世,沒有金陵城破,沒有九州混戰,二叔沒有猝亡,老師也沒有病故。
她拼湊起自己的一身粉骨碎骸,懷著一腔意難平,縱橫捭闔,行路至此,如此巧合地就在上輩子死去的這一年,入主洛陽宮。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謝瀾安眸清如雪地睜開眼,伸手撈起胤奚。
對這個重生以來唯一遇到的變數,因多出的一點怕,而懂得了何為心動的人,她威嚴的語氣里泄出一分抱怨:“朕不喜歡那張龍椅,太寬了。”
胤奚頷首聽著。
“著工匠重新打造。人主御座,只可獨坐,豈能與人分享。”
胤奚貪戀她指腹滑過自己袖管的體溫,對這創下奇偉功業,獨占春色的女帝溫柔一笑,低眉說:“臣遵旨。”
控制洛陽后,
為防范北尉余孽反撲,謝瀾安加派禁軍,巡守城中主街與各道城門。
對于尉遲太后祖孫二人,
謝瀾安派專人看管,
遷至代州寧武關外。
這拓跋氏最后的皇族,
余生便作為大治皇帝對鮮卑族的恩寵證明而活著,
雖然憋屈,
至少留下了一條命。
洛陽皇親貴族,
褫特權,沒家產。
京畿軍伍,登名造冊,解散重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