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女子不是草芥,她們的思想與勇氣,不是誰想關便能關住的。
她不信后世女子絕無覺醒者前赴后繼地改變自己的處境,也不信比起一個全是男人掌權的世界,有她曾在這片星空播撒過希望的種子,會讓女孩們的未來變得更糟。
因懼怕報復而裹足不前,毋寧從未生于這世間。
“老師,不必再勸。請回去吧。”
荀尤敬胡須顫抖,忽然又恨又疼地流下兩行淚來。他的含靈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她的苦衷,他不該攔。可他的君主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喪國失權,他不能不攔。
荀尤敬忽面露毅色,掀動袍角,“好,你既鐵了心要大玄易主,來日自有天下人拜你,那今日老夫便先來跪一跪你。”
“老師!”元鷺庭眼見老師彎腰就跪,驚愕地撐住他身軀,焦急抬頭:“師妹!”
荀尤敬這一跪,折的不是他的臉面,而是謝瀾安的清名。
她先弒君,再辱師,便真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平素最為尊師的謝瀾安,望著眼前一幕,怔忡靜止。
有一瞬間,她好似俯身伸了伸手,可下一刻,謝瀾安漠然地背過身去。
身后膝蓋砸地,一滴水珠自謝瀾安的面頰滑落。
她抖腕展扇,又闔扇,那點筆直墜下的脆弱落入明錦扇面,頃刻湮沒,沒有被任何人看見。
謝瀾安便又是那個風雨不侵的謝瀾安。
“老師要折我的壽么……”
無妨,本已非人非鬼,折無可折了。
天地君親師,通通都束不住她。
壓在人心上的這五座大山,她就是要一座一座掀翻去。命由天定她掀了,忠君順父她掀了,男尊女卑她也掀了,她倒要看看露出的青天之上,還有什么能壓得住她?
帝王,孤心寡性之徒,獨行不勝寒之巔。
她連自己最喜歡的人都賭出去了,怎么可以輸?
謝瀾安抬起火光映焰的眼,輕慢地向宮門揚了下扇,帶著點不可一世的懨。“我要這世道對我俯首稱臣。”
肖浪早已等不及,見令第一個拔刀,轉身殺入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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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鸞君刀撞上長槊,金鐵鳴聲酸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