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如今御前的人出宮門限止重重,在宮中行刑還是駕輕就熟的,楚清鳶被按在一張朱漆剝落的長凳上,靛青的袍角孤簌地垂在地上。
執(zhí)杖侍衛(wèi)臂肌粗壯虬結(jié),第一杖落下,天際夾著雪霰的冰雨也隨之而落。
楚清鳶的悶哼聲壓在喉底,他竭力閉唇忍著,想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狽。腦海間白光一閃,卻忽然閃出一幅畫面。
也是這般的冷雨天,他一襲天青色玉襕衫,容雅地持著一柄油紙小傘,卻任由謝瀾安在一群人的包圍里被雨淋透。
身著男裝的女子丟冠散發(fā),鴉羽般的shi發(fā)狼狽而凌亂,貼在shi透的衣衫上。
她看向楚清鳶的雙目通紅,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愕然與仇恨,可畫面中的楚清鳶只是那樣看著,甚至還露出一點笑意。
“他”喚了聲阿瀾,說:“莫怪了我,今后女郎便可以像正常的女子一樣,與我成親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二十杖下去,腰臀處被血染紅的楚清鳶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
行杖者低喝了聲“干什么”,將人死死按回去,落杖愈急。
混著冰茬的雨水流進楚清鳶眼里,也打在他血肉模糊的傷口上。男人的嗚咽聲從喉間溢出來,他仿佛不能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又聽到了什么。
——謝瀾安絕非一個愿意被收入椒房金屋、隨便嫁人生子之人……
他明明這么認(rèn)為,可前塵幻境里的他,怎么會……對郎主做出那等事?
他聯(lián)合謝氏族老揭穿了她的身份,他想搶奪謝家的掌家之權(quán),他還當(dāng)眾看著她受人辱罵。
他將她的地位與人格,一絲不剩地剝削委地。
“不好了,西院里主母投水了!”
幻鏡還在繼續(xù),阮氏自盡的驚報與謝瀾安低抑的嘶喊,交織著刺入楚清鳶的腦海。楚清鳶在皮肉之痛與精神凌遲的雙重折磨下,終于忍不住低吼出聲。
他害死了女郎的母親……
不,那不是他!那不會是他!
倘若謝瀾安記得前塵,怎么會容許他活到今日?沒錯,都是假的……沉重的杖笞落下,楚清鳶用顫抖的手死死掐緊太陽穴,停下來,不要再想下去了,停下!
落杖的悶鈍之聲,混和著雨雪宮鈴,猶如一曲肅寂凋敝的哀歌。陳勍在暖閣中靜靜聽了一陣,磨開了墨。
“將平北侯夫婦召進宮來,陪陪綰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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