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的荀朧回府過年去了,東廈黑得靜悄悄。耳廈里,青嫋與束夢守著燈。
青嫋一直留意著更漏,卻見束夢一臉稚氣地打著哈欠,半分沒有著急模樣。
青嫋欲言又止。她初來乍到本就謹慎,為免讓人覺得她不懂事,別的不好多問,只是隱晦地提醒:“……不需要備足熱水嗎?”
“水?”不經事的束夢有些迷糊,眼看已近黎明了,娘子這個時辰應當不會洗澡了吧。她很老成地說,“姐姐不用擔心,胤郎君很細心的,走前都會服侍好。”
上一次她回去時,胤奚便連溫好的茶水都擺到娘子帳外哩。
青嫋聽到某個字眼,熱著臉點頭。
狀元郎真是人不可貌相。
殊不知她們說話時,主屋里分明有人卻不再有聲。燈臺上的燈花爆了又爆,在隱秘中晃顫著,最終惱羞般挨個熄滅了。
宮燈不熄,
延續著新年的吉慶。
陳勍從含英殿出來,打發了跟隨的人,不要乘輦,
一個人沿著清冷的階墀往議政西閣慢慢踱步。
孤頎的影在白玉石階上拉長,
陳勍一步步消化著內心交織的情緒。
其中有大宴上被權臣冒犯的怒,
有狀元那副容貌帶給他的恨,
還有謝逸夏終愿給他顏面的稍稍放心。
而最濃烈的情愫,
莫過于謝含靈那如花隔云的獨特氣質對他的吸引。
當初第一次看見換回本色的她,
陳勍其實并未產生多余的心思。謝瀾安的美,是劍眉星目凌厲的美,不是蓉蓉那種讓人偎在心尖上憐愛的人。
她反而更像古剎里的觀音像,鎮在蓮水中央,教人不敢褻瀆。
一開始,陳勍是真心敬她為老師,想讓她輔佐自己的王圖霸業。
又是從何時起,想將這樣高貴的女子占為己有的呢?
陳勍仰頭望著太極殿飛檐上的鴟吻,一時想起那年謝含靈在朦朧細雨中,
一身紅裳,沐雨而行,
翩躚飄動的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