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卻心不在焉地撥動著酒壺的壺蓋,心想:可若過不去殿試,今日便是胤奚的一劫。
她轉頭往朱墀上望了眼,不知是否錯覺,身著緗色半朝制禮服的皇帝眼風流轉,仿佛才從她臉上收回視線。
謝瀾安當下沒說什么,只聽皇帝轉而問詢闈榜次名,她余光里那裘白荷襕衫,卻行退回席位。
胤奚轉身的剎那,與等候召見的楚清鳶視線交錯。
楚清鳶清清楚楚看見積壓在胤奚眼底的清冷不馴。
“百里娘子身有不足,卻勵精學問,實在難能可貴。卿之授任,不妨交由中丞與吏部商定?!标悇娃D而道,“楚潛心何在?”
他直呼楚清鳶的表字,與先前二者的態度明顯不同。
楚清鳶打起精神出列,稽首拜見天顏。
“學生楚清鳶,叩見圣主陛下。學生深謝陛下為敝氏先祖厚葬之大恩!”
此日楚清鳶與胤奚不約而同都穿了白衣,只是楚清鳶身上的這件比不上胤奚的錦帶緞袍,是一件白纻素衣,顯然還在為被掘墳的先祖守節。
只因面圣不可失儀,他又在外面罩了件水檀色的外袍。
對比二人在斯羽園夜宴的情境,恰好顛倒。
陳勍抬手命楚清鳶平身,并沒像先前考問胤奚一樣試他學問,而是感嘆:“楚生遭逢,實屬不易。朕屬意你為黃門侍郎,輔佐朕躬?!?/p>
此言一出,筵席間頓起議論。
——這狀元郎的職位都沒定,皇帝怎么先欽定了,可是個清要之職。
楚清鳶怔忡一瞬,反應過來眼眸精亮地伏身叩首,聲音顫抖道:“學生……清鳶謝陛下隆恩,必傾身為國,不敢負陛下所望!”
胤奚跽在左近殿門的食案后,輕垂眼睫,無卑無亢。
鄰近朱墀的前席,落在九枝金槃樹燈光暈里的謝逸夏,被襯得面如冠玉,身上的玄紫寬袖袍流光溢彩,笑著偏頭與侄女說:“看來今夜熱鬧不少。”
謝瀾安眼風掃過道上激動謝恩的楚清鳶,漫笑:“良辰嘉時,且以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