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口音沒有江南人的軟糯,清凌直接,更與撒嬌無關,但就是這種直籠通的實誠,怎不可人疼呢。
尹老太太自從她來,每頓飯都能多添半碗,這會更笑得慈愛。
“前兒你母親上你院里去鬧的事,我聽說了,把她好生數落一通……好孩子,你母親行事糊涂,別與她一般見識。話說回來,你院子里倒有幾個不諂上媚下的,不怕得罪主母,一心向著你,瞧著是個做內管事的材料。”
謝瀾安一猜就是常樂那個猴機靈說的,沒抬頭,咽下粥,含糊地“唔”了聲。
尹老太太看向她,從小充作男孩子養的姑娘沒有耳洞,這么硬朗的氣質,耳垂卻浮雪塊玉一瓣白,以至于留下點紅痕便分外顯眼。
老太太忽然說:“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吧?”
“哪有。”謝瀾安猝然抬起眉宇,都沒多問“他”是誰,就理所當然地否認,“我管著他呢。”
尹老夫人笑而不語。她只聽阿樂那個小耳報神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并沒親眼見過那孩子。向老大打聽瀾安的身邊人,長子也只管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但作為過來人,老夫人深知這世上多是女子對男子溫存小意,若自家夫君能多體貼兩分,便是難求的造化了。但對于她這清妙高逸,超世絕俗的囡囡來說,老夫人認同長子的話:什么樣兒的男兒配她,都稍嫌不足。
百煉鋼化成繞指柔,愿意百般順著她貼著她,只是基本要求。
妙絕時人,便也該有個一往雋氣的人來配她。至于身份……阿篁真真個糊涂人,英雄何曾看出處?
謝瀾安覺得外祖母可能對她有什么誤解,而且話也說反了,回到院里,還在琢磨這事。
邁進門,隔斷的屏風內影綽綽映出一道人影,溫潤的輪廓,執筆在方幾前寫著什么。
在這無聲靜好的清晝,仿佛一塊本就屬于她的美玉,自然而然待在她的匣子里。
胤奚終于如愿進了女郎的內室,他眼下在寫給皇帝上奏的折子,稟明清田進度與招撫山越帥的事務。這本該是謝瀾安的分內事,但她懶得寫,所以在出門前分派給他代寫。
她說:“你這筆字只要收著寫,便有七分像我了。”
胤奚聽后,抬起曖曖的眼波漾向她,輕灑著鼻息,低聲問:“如果不收呢?”
謝瀾安當時實在沒忍住,捏著他的下巴搖晃,揶揄道:“肆氣外露了少爺!”
此刻,放輕腳步繞過屏角的須彌座,還能看見這家伙一下一下翹著足尖,怡然竊喜的模樣。
當然,一見到謝瀾安,翹著唇邊的小郎君立刻收斂了形骸,放筆規規矩矩地站起來。
他朝謝瀾安臉上看兩眼,湊過來低頭啄一下她的耳尖。
“冷不冷?”口中說著,胤奚身體前傾,離她僅隔著一指空隙,指尖暗戳戳碰到緊束著謝瀾安腰肢的玄皮鞶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