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嗓音落下來,張凱仿佛被數(shù)九寒冬的雪凍了一下子。
他脫口道:“拜見你?娘子未免太托大了。”
賀寶姿冷笑道:“陛下尚稱中丞大人一聲少師,張郎君張口閉口喚的什么,托大的是誰?”
這屋中僅有的兩個女郎一個靜如山岳,巋然不動,一個震如雷霆,威風凜凜,主輔相得,還真迫的張凱有幾分發(fā)怵。
他腮骨發(fā)緊,還欲周旋,謝瀾安敷衍地擺了擺手:“外戚庾氏,仿佛也是你們吳郡氏族吧。當初庾氏橫行,壓得江左士族不敢吭氣,為了一個辟疆園,連顧氏都給一窩端了,也不見你們同仇敵愾。”
她眼鋒輕掃:“今日如此心齊,讓我長了見識。”
“既然不知道我這御史中丞怎么當上的,我可以讓你們曉得曉得。”
張凱和錢遜背后一涼,才知他們在樓下的戲語已被謝瀾安聽到了。
——當時他們周圍并無旁人,她怎會知道?難不成,謝瀾安效仿古人事,還在酒樓里安排了刀斧手?
想到這一層,一時只覺這屋子里的溫度都冷了幾分。
賀寶姿:“請三公來,我家大人話不愿說第二遍。”
三個年輕人訕訕互視,他們僵持在這,東道主視他們如空氣,沒人搭理他們。
再看朱公與常公,穩(wěn)坐席間如老僧入定,更無替他們說話的意思。
幾個世家小輩無可如何,只得離開。
不過張凱下樓時在心中惡狠狠想:想讓我祖父登門來見你,你就等個空吧!
雅廂內恢復了片刻前的安靜,常安道品了口這家酒樓特產的杞菊茶,側頭看向極沉得住氣的女郎,不失時機地提醒:
“依本府對那幾位明公的了解,他們大抵不會輕易說動。大人還等嗎?”
這是姨母夫君,表妹常樂的父親。雖是頭回見面,謝瀾安莞爾一笑,親疏立辨:“姨父叫我瀾安便是了。”
她眸斂輕瀾,敲指彎唇,“不急,等等看。”
卻說那三位郎君分別后,各自乘車回家。三人都是族中最看重的小輩,這次來悠然樓之前,本是備足了長篇大論,準備會一會昔日的江左第一人,守住家族利益。誰知卻一拳打在棉花上,鎩羽而返。
其中又以張凱受到的刺激最大,他惹了一肚子閑氣不說,每每想到謝瀾安那份如玉如霜的氣質,心又被勾得起毛邊,到了家門口,神思還七葷八素的。
馬車停在高華聳麗的閥閱下,車夫請公子下車,忽然十來條黑影從街道兩旁竄出,沖向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