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時他已被庾洛神逼得瀕臨崩潰,
為了逃離那個惡魔,胤奚還是咬牙買下了鯉魚。
他在羊腸巷的耳室里置了一口缸,把它們當祖宗供著,日日精心地喂養它們,像奉養著自己終會來臨的自由。
直到庾洛神派人放火燒他的家。
那場始料未及的火,燒塌了他家徒四壁的房子,險些熏嗆死小掃帚,也一舉燒光了他的自由。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深夜,在左鄰右舍的指點之中,他從廢墟里看到那幾條死魚時的心情。
不如死了的好。他當時如此想。
他無法形容他是何等痛恨自己的愚蠢,愚蠢到會把生路寄托到幾條無比脆弱的魚身上,他更加痛恨,比魚還要命如草芥的自己。
所以,還是去死吧。
死了,便可以和阿爹阿娘團聚了。
可是一只腳已經邁出去,一種濃烈的不甘又涌上胤衰奴的心頭——憑什么他就命如草賤,任人宰割!憑什么那些生來錦衣玉食的士卿,可以肆意妄為,輕易決定他人的生死?!
若賊老天是這樣不開眼,他死了又能到何處喊冤?!
……
這件事,女郎在庾洛神死后夜審他時,沒有問過,他也從沒有提起。
原來這樣的細枝末節,女郎也早已知道了。
二管事見胤奚站在魚缸旁邊愣神,說道:“咱們娘子并沒有交代是給誰的,只說是喬遷之禮。”
胤奚濃密的長睫簌簌一顫。
蚍蜉試圖以小小詭計撼動天人的心,而心如明鏡的天上之人,便當真沒有拂袖趕開它,反而容許它棲息在她的腳背。
怎么可以對他這樣好。
夜漸漸黑了下來,撥云校場的女衛駐進府里后,以后上房的安全便由她們代替玄白和允霜負責輪守。程才算推進下去。
長信宮里,枯黃的秋葉落滿了蕭條庭苑,庾太后握著一只手爐坐在空曠的紋花窗前。
聽到皇帝特意派人送來的這個消息,太后失去精銳氣的眼里,目光微微閃動。
重陽后,荀尤敬登府來拜訪崔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