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不露痕跡地深深呼吸一次,還是把話說了:“從今日起,你我之間的香火情盡了。”
胤奚聽了,喉結顫抖,水意汪汪的眼睛仰著盯住她,就是犟著不說話。
“從明日起,”謝瀾安目光凌然地一步步走過去,抖開折扇,低頭,抵住他的下巴抬高,“跟著我,我親自教你。”
“你不是聰明么,琴棋書畫我教你,運籌廟算我也教你。別再寫你那筆狗扒字,學我的字!”
她之前一直刻意回避教他,今日胤奚卻依舊給了她這么大一個“驚喜”。那好,既然是個藏得住事,耐得住狠,吃得住苦的可造之材,她曾教過別人的東西,悉數教給他。
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謝瀾安不允許自己心存恐懼,她要馴服這種恐懼。
她更加不喜失控的感覺,唯獨胤奚的出現,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而且輕而易舉便能撩起她的心軟。
那么這根繩,她更要牢牢牽在自己手里。
胤奚完全怔在那里。
隨著扇面抬高,他纖白的脖頸被迫后仰,暴露出戰栗得厲害的喉結。
他聽女郎冷言冷語地罵他,如逢甘霖,起死回生的滋味也不過是如此了。
半晌后,輕輕發抖地一聲:“嗯。”
“別忙著偷樂,”謝瀾安瞥下眼睫,冷淡地看他,“學不好要罰,寫不好要打。”
剝他這身衣,就是受不了一見他便想起前世因果的心軟。她既然決心不念前塵,重頭開始栽培他,便要有嚴師峻刻的樣子。
胤奚極力壓著嘴角,又是乖乖地一聲:“嗯。”
謝瀾安稀奇地看他兩眼,“挨打也值得偷樂?”
“沒、”衰奴被口水嗆了一聲,把“挨打”和“偷樂”聯系在一起,實在容易讓人往下流的方向去想。他力證清白般紅了臉,又不敢躲開女郎的鉗制,脆弱地仰著脖頸:“這個真沒有……”
謝瀾安嘴角輕勾,眼神卻驀地轉兇,收扇往他臉上拍了拍,抽出淺脆的聲響。
“讓你跪了?上一次教過你,不準露出自己的軟肋,不長記性是吧?”
胤奚這下從耳根到脖頸都泛出一片靡艷的薄紅,他絲毫不覺疼痛,眼中浮現一片孺慕嫵媚的癡迷,爬起身來,口中卻道:“女郎不是別人……”
謝瀾安眼眸輕側。
胤奚連忙眨動柔睫,改口:“是衰奴笨……求女郎多教我一次。”
他余光流連著地上那件衣,“庾氏的事……”
“無妨。”謝瀾安眸如冷露,“這口氣憋了很久吧?你管殺,我管埋。”
炎熱多日的金陵城終于下了場雨,
可惜是不解渴的牛毛細雨,御溝外的垂柳在酥雨中朦成一片綠霧。
謝瀾安出廷尉府,直奔長信宮,
在階下卻被庾松谷攔了下來。
“謝直指鞫走韋陀寺的僧人,
審問這些時日,
可審出個結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