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看著他:“都是些舊衣,也不會額外花費公賬。若換作旁人,縱使燒了剪了也不能染指我的舊物——你卻沒關(guān)系。
“所以你若喜歡,便留下幾件。”
不為別的,他殮她骨,她送他衣,就當(dāng)續(xù)上一點香火情。
女子的聲音清朗大氣,勝于五月驕陽,燒得胤衰奴快化掉。
你卻沒關(guān)系。
為何他卻沒關(guān)系?為何……對他這樣好?
見胤衰奴久久不語,謝瀾安無所謂地哦一聲:“那還是燒了吧。”
“我要。”胤衰奴搶著說。
然后他便看見女郎笑得一臉得逞,連鬢發(fā)都跟著輕搖。
他從沒見過她一本正經(jīng)地做什么事,說什么話,她總是如此漫不經(jīng)心,仿佛世上沒什么事值得她特別上心,連笑也是。
以至于這片刻的笑容也像轉(zhuǎn)瞬即逝的恩賜,讓胤衰奴指骨縫里泛酸,想要握住什么,卻無能為力。
他們相遇的那夜,曇花開時,他其實看見了。
全天下的曇花也比不上這一個笑。
岑山遲疑一聲,沒有立時去辦,覺得不大妥當(dāng)。
送吃送喝都無妨,可這衣物不比其他,最是私人,何況還是家主上過身的。
但謝瀾安并沒想那么多,她決定的事也沒有更改的余地。傍晚時分,她成年后所穿過的春衣夏衫,秋氅冬裘,各色錦緞,各式花紋,有的還是簇新沒上過身的,全部一包一包送進胤衰奴的屋里。
占據(jù)了他整張床榻。
對門的文良玉看得一愣一愣,慌忙望天:“下雨了收衣嗎?”
當(dāng)最后一包送完,胤衰奴走到門口,關(guān)上房門,又用微顫的指尖多此一舉給門加了把栓。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查剑钗豢跉猓鋈幌肫鹦咧阆矚g掛在嘴邊的那句話。
像掉進米缸里的老鼠。
他好像突然忘記了自己的卑低,忘記了從小爹娘便教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可以拿……他本想從床上挪開眼睛,可最終,他還是顫抖著撥開自己的衣襟,解開自己的腰帶。
他小心地取出一件白底流水紋大袖襕袍,一絲不茍穿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