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胤衰奴一眼,后者順從地跟她走出隨墻門。
謝瀾安想起來,“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女公子。”
“女郎。”胤衰奴改口,唇柔齒白。
兩人離得有些近,胤衰奴的袖子還被人扯在手里,男子側臉的輪廓峻利卻不傷人,謝瀾安一瞥眼就能看清他纖密如扇的睫毛,天然地彎曲上翹。她忽道:“你可聽過,仲秋之長夜兮,晦明若歲。”
胤衰奴著實怔住,停了步接口下言:“魂一夕而九逝兮,月與列星——這是我家傳的挽詞,女郎怎知……”
“我沒聽清。”
胤衰奴認認真真重復了一遍,珍珠落玉盤的嗓音,流轉在謝瀾安耳邊,帶著隔世溫度,為那場尸骨無存的冷雨撐起一把傘,渡了歸人。
謝瀾安內心饜足地舒暢一口氣,說:“沒聽清。”
胤衰奴便將語調放緩,耐心地咬清每一個字音:“仲秋之長夜兮,晦明若歲;魂一夕而九逝兮,月與列星。”
然后,他聽見女郎笑著自語:“這么美的詞,怎會晦氣。”
風輕云淡又理所當然的語氣。
就像她昨晚不容置疑地,讓他挑選一輛馬車跟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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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逢五大朝會。
太后照例垂帷聽政,只是今日她身后的位置多了一個人。
那人身穿一件大紅底亮翅仙鶴刺繡官袍,長發高挽,戴一只三品訪賢烏紗冠,玉簪玉帶,繡裾繡靴,細若膩雪的容顏,透出與xiong前白鶴一般無二的睥睨神氣。
“今日朝會,太后娘娘懿旨特封繡衣使者謝瀾安,廷中聽政!”
崇海公公尖利的嗓音回蕩在太極殿。
繡衣使者!
皇帝銳利的目光向太后身側那道筆挺的身影射去,含帶不可思議。
殿中文武震動,這個官職本是漢時所置,又稱繡衣御史、或直指繡衣內衛,在古時乃天子直隸近臣,有督察百官之權。
繡衣持節杖,可殺權貴!
可當朝并無此前例。
眾宰臣不由自主看向吏部尚書,用眼神質疑他是否提前聽到了風聲,配合外戚演這一場好戲!
吏部尚書冤得跳河的心都有了:太后娘娘垂簾攝政那日,難道提前和各位打過商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