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第3頁）

“醫(yī)療干預？”

邦達列夫收回目光，轉(zhuǎn)向赫爾佐格，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探究，“聽起來像是……治療？”

“可以這么說。”

赫爾佐格點點頭，引著邦達列夫離開門口，繼續(xù)向前走，“主要是穩(wěn)定他們的情緒，控制一些……特殊的癥狀。您知道的，這些孩子，他們的大腦……有時侯會發(fā)出錯誤的信號，讓他們看到不該看的東西，聽到不該聽的聲音。我們只是在幫助他們……回歸平靜。”

他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處理一些程序上的小故障。

“不該看的東西？”

邦達列夫若有所思，“比如……在月圓之夜，看到某些……巨大的狼人？又或者是某些傳說故事里的神？”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試探。

赫爾佐格的身l幾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鏡片后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冰錐，但瞬間又化作了溫和的困惑：“月圓之夜？狼人？少校通志，您是在說童話故事嗎？這里的孩子們想象力確實比較豐富，加上極夜帶來的精神壓力……偶爾會有幻覺。我們稱之為‘極地夢魘’，很常見的現(xiàn)象。”

他輕松地將話題帶過，指向走廊盡頭一扇厚重的、印著生化標志的門，“那里是我們的醫(yī)療區(qū)。孩子們需要的‘平靜’，大部分是在那里獲得的。”

邦達列夫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那扇門緊閉著，透著森然的氣息。他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那種刻板的微笑，仿佛剛才的試探從未發(fā)生。

“原來如此。博士，您和您的團隊，肩負著如此……沉重的責任，真是令人敬佩。”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隨意起來，帶著點爛白話的調(diào)侃，“不過說真的，博士，在這鳥不拉屎、連耗子都嫌寂寞的鬼地方，整天對著這群‘麻煩’小鬼，您就沒想過……換個地方搞搞研究？比如，去南方的海灘曬曬太陽，研究研究比基尼……呃，我是說，研究研究熱帶海洋生物多樣性？”

赫爾佐格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低沉的笑聲，似乎被邦達列夫這突如其來的、粗俗的轉(zhuǎn)折逗樂了：“少校通志，您很幽默。比基尼……確實是個有趣的課題。”

他搖搖頭，目光投向窗外鉛灰色的天空和無盡的冰原，語氣變得深邃，“但是，這里的‘研究對象’……獨一無二。科學，尤其是探索生命奧秘的科學，有時侯需要遠離塵囂，在極端的環(huán)境中，才能觸碰到……那些被塵世喧囂掩蓋的真相。西伯利亞的冰雪，是天然的屏障，也是……最好的實驗室。”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虔誠。

邦達列夫看著赫爾佐格被窗外冰光映照的側(cè)臉，那張學者面孔下似乎涌動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神卻像冰層下的海水，深不見底。

“真相？”

他輕聲重復，仿佛咀嚼著這個詞的重量，“聽起來……代價不菲啊，博士。希望您的發(fā)現(xiàn)，能值得上……這漫長的極夜和孩子們的‘平靜’。”

兩人站在冰冷的窗邊，望著外面死寂的世界。破冰船列寧號依舊杳無蹤跡，厚厚的冰層無聲地蔓延，將黑天鵝港徹底隔絕在世界的盡頭。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濃了，混雜著鋼鐵的冰冷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而腐朽的氣息。

赫爾佐格沒有回答，只是推了推他的金絲眼鏡，鏡片上寒光閃爍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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