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深夜的qq聊天之后,楊兵和李蘭之間那層厚厚的、塵封了數年的窗戶紙,仿佛被捅開了一個小小的窟窿。雖然依舊隔著距離,但至少,有了光,有了風,有了可以呼吸和交流的縫隙。
他們的聯系,開始變得頻繁起來。
最初,只是在qq上偶爾聊幾句。楊兵會主動分享一些工作中的趣事,比如哪個客戶特別有意思,為了買一臺冰箱跟他砍價砍了一下午,最后卻因為他一句“大哥,您這價格再低,我就得自已掏錢給您補差價了”而哈哈大笑,爽快下單;或者是哪個鄉鎮的經銷商特別熱情,拉著他非要喝幾杯當地的米酒,結果差點耽誤了下午的行程。
李蘭也會回應他,偶爾分享一些學校里的事情。她說她班上有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上課總愛走神,但畫畫特別有天賦,她正在想辦法引導他;她說最近學校要搞公開課評比,壓力很大,每天都要備課到很晚;她說她養了一只布偶貓,叫“糯米”,特別黏人,就是掉毛太嚴重,讓她很頭疼。
他們聊得很隨意,很自然,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在慢慢找回曾經的熟悉和默契。那些曾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距離感和陌生感,在日復一日的聊天中,悄然消融。
很快,qq聊天已經記足不了他們的交流需求。他們交換了手機號碼。
從最初的偶爾發短信,到后來,開始煲起了電話粥。
通常是楊兵先打過去。忙完一天的工作,晚上回到出租屋,洗漱完畢,躺在床上,他會拿起手機,撥通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聽到李蘭那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帶著一絲慵懶和笑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喂,楊兵?”
楊兵的心,就會像被溫水浸泡過一樣,變得柔軟而溫暖。
他們能聊很久很久。從工作聊到生活,從過去聊到現在,從夢想聊到現實。楊兵會跟她吐槽工作中的壓力和委屈,比如被難纏的客戶刁難,被競爭對手惡意搶單;李蘭會跟他傾訴生活中的煩惱和迷茫,比如對未來職業發展的困惑,對人際交往的疲憊。
他們像是彼此的情緒垃圾桶,也像是彼此的加油站。楊兵會用他那樸實而堅定的語言,鼓勵李蘭要相信自已,說她那么優秀,一定能克服困難;李蘭會用她那溫柔而細膩的聲音,安慰楊兵不要給自已太大壓力,說他已經讓得很好了。
在楊兵的出租屋里,常常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他躺在床上,手機貼在耳邊,一邊聊,一邊傻呵呵地笑,有時侯說著說著,又會變得嚴肅起來,眉頭緊鎖。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電話那頭的聲音,卻像是一劑良藥,治愈著他一天的疲憊和辛勞。
“你一個人在省城打拼,也挺不容易的。”有一次,李蘭在電話里,輕聲對他說。
楊兵的心,猛地一顫。
這么多年,他習慣了報喜不報憂,習慣了把所有的苦和累都自已扛。父母遠在老家,他不想讓他們擔心;身邊的通事,更多的是競爭關系,很難真正交心。很少有人,會用這樣帶著理解和心疼的語氣,對他說“不容易”這三個字。
那一刻,楊兵感覺自已積攢了許久的委屈和辛酸,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眼眶瞬間就紅了。他吸了吸鼻子,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嗨,習慣了就好。男人嘛,這點苦算什么。”
電話那頭的李蘭,沉默了片刻,然后輕輕地說:“嗯,你很棒。”
簡單的三個字,卻給了楊兵無窮的力量。
聊得多了,自然就會想要見面。
這個念頭,在楊兵的心里盤旋了很久。他想去李蘭所在的城市看看她,想親眼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想看看她工作的學校,想抱抱那只叫“糯米”的布偶貓。
但他一直沒有說出口。他害怕被拒絕,害怕她會覺得唐突。
反而是李蘭,先提出了見面的想法。
那是一個周五的晚上,他們又聊到了快十二點。
“對了,楊兵,”李蘭突然說,“下周末我們學校有個校慶活動,會放兩天假。我……我想回省城一趟,有點事情要辦。”
楊兵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回省城?真的嗎?”
“嗯。”李蘭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到時侯……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見一面?”
“有空!我當然有空!”楊兵幾乎是脫口而出,生怕晚一秒,這個機會就會溜走,“你什么時侯到?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