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走了一陣兒,抬眼就能看到自家那個長坡了,虎娃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問李杏丹:“丹婆婆,我爹看到我這樣,真會揍我嗎?”
李杏丹說:“你阿爹在家嗎?去跟你阿爹說兩句好話,叫他護著你,你爹就不敢揍你了。”
虎娃說:“我阿爹在屋里拔鴨絨呢,冬天要給我們做鴨絨被子,他不許我進去,說我會把裝鴨絨的籮筐撞倒。”
李杏丹道:“你都這樣了,還是別進去,進去了你爹揍你更狠,還是在屋外跟你阿爹求情吧。”
轉(zhuǎn)眼進了緣哥兒家的院子,李杏丹把虎娃放堂屋的臺階下,沖里頭喊話:“緣哥兒,你家虎娃子在芋荷田里玩泥巴,叫我給抱回來了。我剛好去下游撿衣服,身上也是臟的,和他臟一塊兒去了。”
衣服上、頭發(fā)上沾著細碎鴨絨的付東緣直起上身,屁股離開凳子,出來探了個腦袋,瞧堂屋臺階上坐著那兩個泥巴團子,沒有大驚小怪,因為早就見怪不怪了,是他們家孩子能做出來的事兒,就溫聲對李杏丹謝道:“謝謝丹姨,就放那吧,一會兒周勁回來了,我叫他收拾。”
付東緣籮筐里的鴨絨差一點就能拔完了,不能中斷,不然明天再搬出來弄,會把屋子弄得一地鴨毛,收拾起來費勁。
“那我可放這了,你們別訓太狠啊。”李杏丹走了,走時還不忘幫虎娃求情。
虎娃眼巴巴地看她走。
看她走到院子外,再也看不見了,就扭過頭來看他阿爹,搓著手上的泥問道:“阿爹,爹回來了,看到我這樣,會揍我嗎?”
拔鴨毛上的鴨絨是個仔細活兒,要避風,所以付東緣在里屋,與虎娃隔著一道墻,不過門是打開的,聲音能傳出來。付東緣語調(diào)平緩道:“你管著你羊,別讓它在屋里亂跑,一會兒我替你求情。”
這一個又一個的泥腳印子,收拾起來不窩火才怪。
虎娃聽見聲兒,趕緊將想撒腿跑的小羊抱進懷里,牢牢地控制住,然后說:“可我沒把衣服鞋子那些弄臟,下泥地之前,我把它們都脫了,放在旁邊的草地上。”
付東緣蔥白細長的手指仔細地將鴨毛邊角那一小撮絨毛扯下,裝進麻布口袋里,減緩呼吸道:“你想想昨天是誰給你洗的頭?洗得那么干凈那么香,你還給糟蹋了。”
過大的呼吸會吹走指尖上的這一撮絨毛,所以付東緣的最大音量也就這樣。
心里也沒真生氣就是,給孩子梳洗換衣收拾爛攤子這些事兒,都被周勁攬走了,他就管孩子吃喝和學習。在這兩個方面,虎娃的表現(xiàn)更本就不用付東緣操心。
“是我爹給我洗的呀。”在石階上,用泥手支著下巴的虎娃惆悵了,惆悵的是這一頓打定是逃不過了。他爹回來看到他這樣,肯定會發(fā)火的。
“下次要玩泥巴,往身上糊就是,別往你頭發(fā)上糊,你頭發(fā)多難洗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著,付東緣又探出腦袋看了一眼,看到周勁買的那只潔白柔軟性子溫順的小山羊這個不忍直視的模樣,又補充了一句:“也別帶這小羊,你爹看到小羊身上的泥要比看到你身上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