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手分別扯住兩株秧苗的根部,一同施力,連土帶秧苗拔起以后,泡在水里抖一抖,把秧苗根部的泥清洗干凈,攏在手中,再重復以上的動作。
等兩只手抓不住了,再直起腰,用干稻草將秧苗扎成一捆一捆的,丟到秧田邊緣。等都拔完了,再裝進籮筐中,挑去西頭蓄滿水的稻田里種。
付東緣和兩個弟弟約定了要比賽來著,比到一半,開了一會兒小差。因為他看見丹姨家的秧田里來了一個面生的男人,幫福寶與丹姨扯秧呢,頭一直低著,默不作聲地干,手上扯秧洗秧的速度很快,應當是個干活的好手。
“呲呲——”付東緣呼喚在不遠處同樣埋頭苦干的相公,見他抬頭,握住手里的秧苗,走了兩個螃蟹步過去,到周勁身旁,悄聲問他:“丹姨家什么情況,那人你認識嗎?”
“認識。”周勁壓低聲音說,“這人是村東頭的一個鰥夫,單身好多年了,一直沒有另找。按照輩分關系,應當是文柏的宗兄。”
付東緣問:“人怎么樣?”
周勁說:“話不多,老實本分,和人不爭不吵的。”
聽著挺靠譜的。
付東緣沖周勁挑眉,那活潑生動的眉眼說的是:等著吧,有喜糖吃了。
周勁淡淡地笑著。
突然,比李杏丹家更遠一些的秧田,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付東緣抬頭看了一眼,然后飛快地往彎下腰,邊扯秧邊同周勁說:“鳳姨家是怎么回事?。俊?/p>
這幾天進出鳳姨家的人好多。
周勁娓娓道來:“洪水沖垮了甘水河下游的嘉樹村,整個村子蕩然無存,鳳姨的兒子女兒,都在這個村子里?,F在無家可歸,想回來投靠鳳姨?!?/p>
付東緣為鳳姨鳴不平:“當初不就是他們說鳳姨是克星,誓死不和她住在一起的么!現在落了難再回來尋,臉皮也是夠厚的?!?/p>
“是啊,”周勁很難不贊同,“鳳姨也是看得清楚,所以她什么殷勤也不要,要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她在馬頭崖上受的苦,那些人怎會知道。”
張玉鳳家的秧田里,張玉鳳同啞婆褲腳高挽,彎著腰拔稻秧,邊上她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都想下地來幫忙,但被張玉鳳冷聲呵住了:“要敢踩臟我們家的田試試!”
她兒子劉望星見邊上好多人都朝他們這頭望,壓低聲音面露難色道:“娘,要吵我們回家去吵,在外頭呢……”
意思是顧著點臉面。
他們劉家的臉面早就被這兩個不孝的孩子敗光了!張玉鳳怎么會給他好臉色,直接站起身,叉著腰罵起來:“你們自己做的事,村里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還用藏著?走的時候不是說得立地擎天,說永世都不要與我有牽扯,怎現在又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