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鎖孔時,金屬冰得他指尖發麻。
鐵門吱呀敞開,白茫茫的寒氣涌出。
他打著手電往里照,成排懸掛的凍豬胴l在光束下泛著慘白。最深處停著運尸的板車,蓋布被掀開一角。
板車輪子旁,幾點濕泥尚未結凍。泥印中央,六個尖銳的凹坑清晰如刻。
手電光猛地打向冷庫角落。
一道黑影倏地縮進凍豬后,只留下半枚蹄印拓在霜地上——第六根趾頭斜斜岔出,像把淬毒的鉤子。
“誰?”陸琛喝問。
回聲在凍肉峽谷間碰撞。
死寂中,一滴腥臭黏液從頭頂的凍豬后腿滴落,啪嗒砸在他鏡片上。
(六)
雨還在下。
老耿頭縮在門房值夜,收音機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的歌聲夾著電流噪音。他蘸著白酒擦小腿上的泥點子,藍墨水的痕跡總也擦不凈。
吱嘎——
窗軸摩擦聲嚇得他一哆嗦。窗縫里塞進個牛皮紙信封。
老耿頭抽出里面的相紙,手電光下,是張放大的六趾蹄印特寫,印在殮房水泥地上。
照片背面潦草寫著:
“冷庫有活物,明晚九點,帶柴油。
——陸”
老耿頭猛灌一口白酒,辣得他擠出一泡淚。他抖索著摸出旱煙桿,卻看見煙袋鍋上不知何時黏了一根鋼針般的黑鬃毛,在昏暗燈下泛著幽藍的光。
豬欄方向,哼鳴聲浪穿透雨幕,碾著《雨打芭蕉》的旋律翻涌而來:
“dax
ongl
yangx……(回來了)”
(七)
遠處冷庫深處,鐵鏈刮擦水泥地的聲音刺耳響起,像有誰拖著鐐銬行走在凍肉之間。
而陸琛的解剖臺上,那簇從王志強脖頸拔出的豬鬃,正在玻璃皿中緩慢蜷曲蠕動,根部的幽藍已漫過半截鬃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