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敲打著窗欞,淅淅瀝瀝,像奶奶咳不完的痰。櫻桃把最后一點止咳糖漿倒進奶奶嘴里時,老人的眼睛已經沒了神采,枯瘦的手攥著她的衣角,輕輕顫了顫:“櫻桃啊?”奶奶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氣若游絲,卻字字都砸在櫻桃心上。她躺在床上,枯瘦的手緊緊攥著櫻桃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像老樹根一樣虬結。
“奶……奶奶……”櫻桃的眼淚糊了記臉,小手反攥著奶奶的手,想把自已的溫度傳過去,可那只手還是一點點涼下去。
“我的櫻桃……這么小……”奶奶的眼睛半睜著,渾濁的目光落在櫻桃帶雀斑的小臉上,像是想把她的模樣刻進眼里,“以后……誰給你扎辮子……誰……”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氣跟不上,每說一個字都要喘半天:“冷了……要加衣……餓了……自已找吃的……”
櫻桃拼命點頭,眼淚掉在奶奶手背上,滾燙的,卻焐不熱那片冰涼?!澳棠涛衣犜挕鷦e走……”
奶奶的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像風吹過水面的漣漪,轉瞬就散了?!皵€的瓶子……夠你買……半塊糖了……”最后幾個字碎在喉嚨里,那只攥著她的手,輕輕松了,垂落在被子上。
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欞,像誰在哭。櫻桃抱著奶奶漸漸冷透的手,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像只被丟在雨里的小貓。她知道,以后再也沒人在她撿瓶子晚歸時,站在門口舉著昏黃的燈等她了,再也沒人會給她梳好辮子,摸摸她的小腦袋了,有時還會把一顆水果糖塞進她手心,說“給我家的乖櫻桃甜甜嘴”了。
屋子里靜得可怕,只有桌上的空藥瓶,在風里偶爾滾動一下,發出細碎的響。櫻桃抱著奶奶漸漸變冷的手,哭到嗓子發啞,才想起小黑哥哥。她揣著那個磨得發亮的藍白書包,跑到大學門口,門衛大叔說:“早走啦,畢業就去南方工作了,地址都沒留。”
她又跑遍了他們曾經一起撿過瓶子的街巷,垃圾桶旁空蕩蕩的,沒有那個幫她夠高處瓶子的身影。布袋里的空瓶子越攢越多,堆在墻角,像座沉默的小山,卻再也換不回奶奶的咳嗽聲,也等不來那句“櫻桃,我來了”。
居委會的阿姨來的時侯,她正坐在門檻上,手里捏著顆皺巴巴的野櫻桃——那是去年小黑哥哥來的時侯,她偷偷藏在口袋里的。阿姨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櫻桃,跟我走吧,有個地方能讓你吃飽穿暖,還能上學。”
她回頭望了一眼老屋,梁上的燕子窩空了,窗臺上的野菜干成了灰。墻角的空瓶子在雨里泛著冷光,像無數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她被牽走。藍白書包在懷里晃著,里面的童話書和那封信,被雨水打濕了邊角,暈開一片模糊的字跡。
巷口的風卷著落葉,撲在她臉上,涼絲絲的,像誰的眼淚?!靶『凇备绺?,你知道嗎?奶奶走了,櫻桃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