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西回來了（第1頁）

片場的爆破戲剛結束，濃煙還沒散，小西就被副導演拽著從廢墟里爬出來。膝蓋撞在鋼筋上，火辣辣地疼，褲腿滲出血來，混著灰泥結成硬塊。

“動作不錯！再來一條！”導演在監視器后喊。

他咬著牙點頭，沒敢說膝蓋已經使不上力。這是他當替身的第三個月，從三米高的架子上摔下來過，被道具刀劃破過胳膊，最嚴重的一次，被失控的馬車蹭到，后背留了道長長的疤。

經紀人說他是“孤兒出身，命賤抗造”，每次談酬勞都把價壓到最低。他把錢一分分攢起來，寄給院長媽媽時，總在附言里寫“拍戲很輕松，住大房子，頓頓有肉”。

有次深夜收工，他蜷在化妝間的角落，看著鏡子里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突然想起櫻桃。小姑娘要是看見他這樣，肯定會攥著他的衣角掉眼淚，像當年他被領養家庭送回來時那樣。

他掏出揣了半年的櫻桃核——是臨走時從她枕頭下摸的，現在被l溫焐得溫潤。核的一頭被他用指甲刻了個小小的“西”字，另一頭，隱約能看出是櫻桃以前畫的小太陽。

“快了。”他對著核小聲說，“再堅持一下。”

終于，在他拍完一部大制作的武打戲后，片方給了筆可觀的獎金。他沒告訴任何人，買了最早一班火車往回趕。

福利院的大門還是老樣子，櫻桃正蹲在櫻桃樹下看書，陽光落在她發頂，紅繩結閃著光。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看見個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門口，穿著洗得干凈的白襯衫，眉眼間褪去了稚氣，只是膝蓋上的疤痕還沒完全消。

“小西哥哥？”

小西走過去，從背包里掏出個鼓鼓的信封，塞進院長媽媽手里，又從口袋里摸出顆用錫紙包著的糖，剝開遞給櫻桃：“你看，我回來了。錢夠了，我們不用分開了。”

櫻桃把糖放進嘴里，橘子味的甜漫開來。她盯著他手腕上沒遮住的傷疤，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他手背上。

“疼不疼？”她哽咽著問。

小西笑著搖頭，揉了揉她的頭發，指腹蹭過那道熟悉的紅繩：“不疼，你看，我賺到能買下整個院子的櫻桃的錢了。”

風拂過櫻桃樹梢，紅果子噼里啪啦掉下來，砸在兩人腳邊，像無數個被他咬著牙扛過來的日夜，終于在此刻，落得穩穩當當。

櫻桃攥著小西給的糖紙，一路小跑到活動室，把正在疊被子的小美拽起來：“你看！小西哥哥回來了！他給我帶了橘子糖！”

她又跑到菜園，拉著正在澆菜的石頭：“小西哥哥回來了！他說我們不用分開了！”

連趴在墻頭上曬太陽的老黃狗，都被她抱了抱脖子：“小西哥哥沒走丟，他真的回來了！”

夕陽把院子染成金紅色時，她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櫻桃樹下，仰著頭跟院長媽媽講：“小西哥哥給我看他的手，上面有好多繭子，他說那是干活賺來的。他還帶了錢，院長媽媽，我們是不是能一直住在這里了？”

她的聲音亮亮的，像揣了串小鈴鐺，走哪響哪。有人問她：“小西哥哥回來，你這么高興呀？”

櫻桃用力點頭，小辮子甩得像撥浪鼓。她摸了摸口袋里那顆被小西磨得發亮的櫻桃核——現在兩人的名字挨在一起，被l溫焐得暖暖的。

“他回來了呀。”她望著天邊的晚霞，眼睛里盛著光，“他說過會回來的，就真的回來了。”

晚風吹過櫻桃樹，葉子沙沙響，像在替她把這句話，悄悄告訴了整個院子，告訴了每一顆掛在枝頭的、正在慢慢變紅的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