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霧笛聲（第2頁）

鍋爐的壓力表跳了跳。老王起身去看，回來時手里多了袋糖塊，分給池子里的孩子。“泡久了暈，含塊糖。”他說。有個小男孩嗆了水，他趕緊抱起來拍后背，直到孩子笑出聲才放下。

穿校服的少年站在門口，搓著衣角。他想洗澡，身上卻只有五塊錢，不夠門票。老王拽他進來：“學生半價，剩下的記賬上。”少年紅著臉說謝謝，他以前總來這兒洗澡，爸媽不在家時，老王還留他吃晚飯。

“星辰大海”贈送嘉年華x8。彈幕里有人說要給澡堂換臺新鍋爐，有人教老王用微信收款，有人曬出自已小時侯在澡堂的照片，說味道跟這兒一模一樣。

傍晚清池時，老王發現池底有枚硬幣。是哪個老人掉的，他撿起來擦干凈，放進捐款箱——箱子里的錢攢著，給買不起煤的低保戶買過冬的煤。

在線人數沖到一百一十萬。大哥遠對著鏡頭說：“明天講修鞋的，他總在鞋攤旁擺個小馬扎，讓等鞋的人坐著。”

老王鎖門時，摸了摸鍋爐的外殼。余溫透過鐵皮傳過來，像只溫暖的手。煙囪里最后一縷白汽飄向夜空，在月亮旁邊散成了煙。

老周的鞋攤在菜市場出口。木頭架子上擺著膠水、釘子、不通型號的鞋底，旁邊放著個掉漆的小馬扎，上面貼著“免費坐”。大哥遠的鏡頭對著馬扎，在線人數七十萬。

“老周修鞋三十年。”他說，“不管修啥鞋，都讓客人坐著等，說站久了累。”

穿高跟鞋的女人拎著雙涼鞋過來。鞋跟斷了，說晚上有急事。老周拿起膠水，往鞋跟上涂了厚厚一層，用夾子固定住：“十分鐘就好。”女人急著跺腳，他把小馬扎推過去：“坐，我比你急。”

旁邊賣菜的阿姨湊過來，說老周心善。有次她孫子的鞋開了膠，哭著要新的，老周五分鐘就修好，還說“比新的結實”。老周頭也不抬，手里的錘子敲得篤篤響：“孩子的鞋，得修得牢點。”

“用戶‘風過無痕’贈送嘉年華x5！”

金色特效在喧鬧的市場里很顯眼。有粉絲發彈幕，說自已的皮鞋就是在這兒修的，比原來還耐穿，有人說老周總給環衛工人修鞋，說“你們走的路多，鞋得結實”。

小馬扎上坐著個老太太。她的布鞋磨破了底，老周正給她釘新橡膠底。“這底軟，不硌腳。”他說。老太太摸出個布包，里面是攢的零錢，一張張數給他。他數了一半，把剩下的塞回去：“下次來再給。”

穿西裝的男人跑過來，皮鞋蹭掉了塊皮。他明天要面試，急得記頭汗。老周從工具箱里掏出鞋油，用布蘸著反復擦，蹭掉的地方漸漸看不出來。“好了。”他把鞋遞過去，“保準沒人看出來。”男人要多給錢，他擺擺手：“祝你面試成功。”

“沉默的海”發彈幕：“給師傅換套新工具，地址發我。”

“星辰大海”：“我讓人讓個新馬扎，再刷層漆。”

收攤時，老周把小馬扎擦干凈，放進工具箱。菜市場的人漸漸少了，他背著工具架往家走，影子在路燈下拉得很長，架子上的釘子偶爾碰撞，發出叮叮的響。

在線人數漲到一百萬。大哥遠對著鏡頭說：“明天講賣報的，他的報紙總在早高峰前擺好，說上班族趕時間，得拿了就走。”

老周拐進巷子時，回頭看了眼菜市場。小馬扎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個穩穩當當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