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沙漠邊緣的綠（第4頁）

“市晚報記者”沒再說話。直播快結束時，她發了條長彈幕：“跑了十年社會新聞，第一次見有人把平凡人講得這么亮。明天我去跟張師傅的攤，稿子會登在民生版頭條。”

大哥遠合上書。鏡頭里他身后的書架又多了幾本書，是粉絲寄來的故事集。

“明天講養路工的故事。”他說，“在海拔四千米的山上，他們用l溫融化結冰的工具。”

屏幕右下角彈出私信提示。是“市晚報記者”發來的：“能留個聯系方式嗎？想跟你聊聊，關于那些沒被看見的人。”

他點了通過。在線人數顯示一百五十萬。窗外的月亮掛在樹梢，像枚被擦亮的硬幣。

養路工的宿舍在道班房里。墻皮凍得剝落，鐵架床上鋪著軍大衣，空氣里飄著煤煙味。大哥遠把攝像機架在門口，鏡頭對著窗外的雪山。

“他們每天凌晨三點起床。”他搓著手，呼出的白氣在鏡頭前散開，“帶著鎬頭和融雪劑，往海拔更高的地方走。”

在線人數七十萬。彈幕里有人刷“好冷”，有人問海拔太高會不會缺氧。

“用戶‘沉默的海’贈送嘉年華x10！”

特效金光映著窗外的雪，像在屏幕上撒了把碎鉆。

老周是道班班長，臉上刻著高原紫外線留下的紅痕。他正給工友們分饅頭，蒸汽從搪瓷缸里冒出來，在他胡子上結了層白霜。

“有年雪崩，我們被困在山里三天。”老周咬了口饅頭，“靠著雪水和干硬的餅子活下來，第一件事是先把路清出來。”

他講有人在搶修時摔斷了腿，講有人孩子出生沒能回去，講除夕夜在道班房里煮餃子，餃子下鍋時接到通知，又扛起工具沖進風雪里。

“風過無痕”發彈幕：“已聯系廠家，訂了二十套加熱防護服。”

“星辰大海”：“發電機和暖風機明天到。”

鏡頭轉向窗外。養路工們正在鏟雪，橘紅色的工作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顯眼。有人滑倒了，旁邊的人笑著拉他起來，雪沫子濺了一臉。

大哥遠突然指著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背著書包，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道班房走。是附近藏族老鄉的孩子，手里捧著個保溫桶。

“卓瑪送酥油茶來了。”老周眼睛亮了，“這丫頭，每天都來。”

卓瑪把保溫桶遞給老周，紅撲撲的臉蛋上沾著雪。她對著鏡頭鞠了一躬，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叔叔們辛苦了。”

直播間的禮物特效停了。彈幕刷起“卓瑪真棒”“向養路工致敬”。有粉絲說要給孩子們寄羽絨服，有人查了道班房的地址，說要寄點高原藥。

雪停了。陽光從云縫里漏下來，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養路工們對著鏡頭揮手，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亮。

大哥遠收起設備時，老周塞給他塊風干肉。肉干硬得硌牙，嚼著嚼著，有股淡淡的咸香。

“路上慢點。”老周拍他的肩，“山下的花開了。”

在線人數破了一百八十萬。他看著屏幕上滾動的“平安”，突然覺得這海拔四千米的雪，好像也沒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