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掌心,手心里是一塊紙皮糖。
糖紙邊緣印著云州特產的彩虹紋,正是李童團離城前,分給年七和小溜的最后一包。
李童團嘴唇微微顫抖,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指節發白,仿佛攥著的是亡姐最后一點未散的魂魄。
良久沉默后,她搭上自己被雨水泡發的右手道:“我們為阿姐和小溜舉行葬禮吧,年七。
”滂沱大雨,竹林深處騰起青灰色的霧。
竹園三人換上素衣垂手而立,臉上凝著僵硬的悲憫。
身后孩童們擠作一團,懵懂的眼睛里映著泥水橫流的墳包,他們還拎不清死亡的重量,只是本能地被這凝重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
有孩童問道:“小溜是不是去了童姐姐說的‘有糖果的地方’?”李童團站在墳墓最前頭,雨水順著她瘦削的臉頰流下。
雨中,她雙眸隱約發藍,卷開衣袖,手臂上有一道黑疤,那是淵者血脈的見證。
她喃喃自語道:“究竟怎樣才叫怪物呢”身后年七靜立雨中,山風卷著紙錢灰燼掠過他衣角,他卻不避不讓,任憑那灰沾上雪白衣襟,像是在承擔著某些未盡恩怨。
少年望著眼前墳墓,眼中既無悲憫,也無譏諷,唯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靜。
余下陳上華在一旁撐傘看護著竹園孩童們,每每有山風掠過,他便抬手為身旁瑟縮的竹園孩童遮住斜雨。
良久后,年七與陳上華不約而同地留在此地,二人始終保持著六尺距離。
陳上華率先道:“小伍右臂的傷,是你失控時留下的。
你該明白,現在的你比那些追殺她的人更危險。
”年七聽了,只是輕輕答道:“我會,救她。
”陳上華執傘的手無聲收緊,他聲音依舊平和,卻似沉著冰道:“你能嗎?”年七眼睫顫動,卻終究未發一語。
陳上華道:“我要帶走她。
玄門有三千靈圃,至少我能保她活過下一個生辰。
”年七突然抬手,掌心的血痕與悼亡劍上的山荷葉紋重合,這是她留下的靈力印記。
他低聲道:“活過生辰,和好好活著,不一樣。
”良久,雨勢漸緩,云層邊裂開一道微光,恰好照落在不遠處的竹園眾孩童身上。
小伍正踮腳用身子為失明的女孩擋雨,六七用破碎的衣袖正擦去瘦眾人面頰上的泥水。
李童團忽然笑了,她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不再遮蓋手臂上的黑疤,坦然地走向孩子們。
年七默默緊跟身后,此刻悼亡劍的黑霧不再猙獰。
遠處,竹籬笆上掛著的“篁竹小園”紙燈被風吹得搖晃,燈影里,所有殘缺的身影交錯相映,宛如一片常青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