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距李楠知慘死事發(fā)僅有一日。
鄉(xiāng)芙城仿佛恢復了往日繁華,即便是街頭慘死了一位官府女子,仍舊在這亂世中不足為道。
城門外,人群熙攘,小攤販開始叫賣著新鮮果蔬,不少群童踩過楓葉互相嬉鬧起來。
與往來人流相異的是,有一位年輕少女背著行囊,滿懷期待地注視著城門口。
她指尖無意識地繞著發(fā)辮,不知心里想到何事惹得面上一片緋紅。
孩童們在巷口歡鬧,童聲一唱一答,寂寥中卻愈傳愈淡。
“飲浮水,習魂訣。
若拾羽,登龍殿!”一個扎著沖天辮的男童忽然撞進她懷里,抬頭時眼睛一亮道:“童姐姐!大家快過來呀!童姐姐回來了!”聞言,附近的鄉(xiāng)芙孩童都沖著這邊圍了過來,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訴說著思念:“昨日大家都在等童姐姐回來,可姐姐說話不算話!大人就不準我們出去了,害得大家昨日都被關(guān)在家里整整大半日呢!”李童團穿著淡黃色高腰襦裙,腰間系著的鈴鐺繡球輕晃,她蹲下身,變戲法似的從背后掏出一把五彩斑斕的糖果。
“昨日被山洪耽擱了行程。
”她輕點小男孩的鼻尖,故作委屈地說道:“這些云州特產(chǎn)的彩虹糖,就當是給各位賠罪可好?”孩童們雙眼發(fā)亮,紛紛同意。
不久后,孩童們散去,李童團哼著小調(diào)往城里走去。
十月涼風習習,落葉遍地,惹她下意識搓了搓手。
就在這時,四個壯漢抬著漆黑棺材與她擦肩而過。
棺木上那縷淡紫衣料隨風飄動,熟悉的紋樣讓她心頭猛地一顫。
李童團止住步子,攤開手心,那還有一顆她專門留與長姐,李楠知的糖果。
轉(zhuǎn)過街角,青花坊前已圍滿了人,三三兩兩交頭接耳,面上俱是唏噓之色。
路人道:“作孽喲,親閨女下葬都不來送一程。
”另一路人應道:“聽說張氏剛生了兒子,哪還顧得上這個?”她湊近人群,只見瓦礫間血跡斑斑,還有極小塊的藍花簪碎玉。
李童團蹲下身,指尖剛要觸及,忽見血泊中自己的倒影竟扭曲著,朝她咧開一個詭異的笑。
李童團踉蹌后退,腰間繡球突然裂開一道縫,漏出幾粒早已霉變的彩虹糖。
與此同時,城內(nèi)南街一小巷內(nèi)。
酒肆正流傳著昨夜慘案,一個滿臉通紅的酒客拍案道:“那藍眼怪物早該千刀萬剮!四年前我表舅就在篁竹后山,尸身被啃得只剩半副骨架!”“噤聲!”鄰座急忙按住他的酒杯,四下張望后才低語道:“現(xiàn)在都尊稱‘悼亡劍主’了,玄門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不要命了?”“怕什么?”
糙漢拍桌,碗碟震得亂響,“聽說李家給的賞銀又加了,只要能證明是他殺了李大小姐……”說書人醒木一拍,驚起滿座茶客道:“列位看官可知?那悼亡劍主昨日現(xiàn)身蘭火,一劍斬了三百火蝶。
可玄門通報里,只字未提他救人之事,反倒加了條‘勾結(jié)幽王’的罪證呢。
”茶座之下,雙玲和全相閑并肩而坐,她指節(jié)敲擊桌面,茶盞里的芙蓉酥早涼透了。
雙玲皺眉問道:“所以那悼亡劍主,當真生啖人肉?”她對面的說書人壓低聲音,袖口露出李府賞銀的痕跡道:“姑娘是玄門高徒,應當比小老兒更清楚。
四年前篁竹后山四十七死尸案,尸骨上可都留著牙印呢。
”全相閑折扇輕點桌面道:“有趣,賞銀、李家、玄門通報,倒像是有人刻意遞話。
”雙玲摩挲劍穗上那顆褪色銅鈴,這是她孤兒時代唯一的遺物。
銅鈴里封存著一幕童年噩夢:荒城中,軾親之人是位藍眸少年,他持劍而立,腳下尸骸蒸騰著黑霧。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