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那年,她也是這樣撞破他藏在袖中的麥芽糖,當(dāng)時(shí)他紅著臉遞過去,她卻掰了半塊塞回他手里:“師兄比我更需要甜的。”
此刻春停望著她眼里跳動(dòng)的火光,忽然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眉心的朱砂。
“師兄?”她怔了怔,睫毛垂下時(shí)像掩住了星光。
“沒什么。”他收回手,掌心還殘留著她肌膚的溫度,“只是覺得,這朱砂很好看。”
李嬌的耳尖悄悄紅了,轉(zhuǎn)身去撥弄火堆,聲音悶悶的:“長(zhǎng)老說這是道心印記,不許亂碰的。”
春停沒再說話,只望著洞外漸濃的夜色。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道宗的追兵就會(huì)尋到這里。
但這一次,他不會(huì)再讓她獨(dú)自面對(duì)。那棵老槐樹下埋著的,不僅是證明清白的證據(jù),更是他為她鋪好的退路。
他摸了摸心口的玉佩,那里正隨著他的心跳,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溫?zé)帷?/p>
洞外的風(fēng)忽然緊了些,卷著幾片枯葉撞在石壁上,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李嬌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濺起來,映得她耳尖的紅更艷了些。
“其實(shí)……”她忽然開口,聲音被火聲吞掉半截,“我早就不信他們說的了。”
春停抬眸時(shí),正撞見她飛快轉(zhuǎn)過來的目光,像受驚的鹿,又帶著點(diǎn)豁出去的執(zhí)拗:“《玄機(jī)策》藏在禁地三層,你連禁地的門都沒踏進(jìn)去過,怎么偷?”
他的心猛地一縮。上一世直到死前,她都在為這句話辯解,可那時(shí)沒人信她。
“你不怕被牽連?”春停的聲音有些啞。
李嬌卻笑了,往火邊湊了湊,鼻尖沾了點(diǎn)灰:“十二歲那年,我在山下被妖獸追,是你背著我跑了三里地,腿上被劃得全是口子,還笑著說‘別怕’。”她掰著手指算,“你教我畫防御陣,給我留最后一塊烤紅薯,在我被師兄們嘲笑時(shí)把我護(hù)在身后……春停,你不是那樣的人。”
她說到最后幾個(gè)字時(shí),聲音輕得像嘆息,卻重重砸在春停心上。他忽然想起逃亡途中,她背著他在雪地里走,深一腳淺一腳,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說等逃出去就去江南看桃花。
“天亮我們就去后山。”春停忽然說。
李嬌猛地抬頭:“現(xiàn)在?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目光落在洞外沉沉的夜色里,“再等下去,只會(huì)讓他們更肆無忌憚。”
他記得上一世,就是在他們猶豫的這幾天,長(zhǎng)老們派人燒了后山,連那棵老槐樹都沒能幸免。那些能證明清白的東西,連通她偷偷藏在樹洞里的、給她爹娘的家書,全化成了灰燼。
這一夜兩人都沒睡穩(wěn)。天剛蒙蒙亮,春停就醒了,見李嬌抱著膝蓋縮在火堆邊,睫毛上還凝著霜?dú)猓裾戳顺柯兜牡K撓峦馀圯p輕蓋在她身上,指尖碰到她肩頭時(shí),她忽然睜開眼。
“走吧。”她起身時(shí),外袍從肩頭滑下來,春停伸手接住,卻被她按住手腕。
“師兄的傷還沒好利索。”李嬌從行囊里翻出瓶藥膏,擰開蓋子就往他胳膊上抹,“上次被追殺時(shí)劃的口子,別感染了。”
藥膏帶著清苦的藥香,是她昨夜趁著他打坐時(shí),用山澗邊的草藥搗的。春停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握住她的手。
“李嬌。”他叫她的名字,聲音在寂靜的山洞里格外清晰,“這一次,我們一起走。”
她的指尖頓了頓,隨即反握住他的手,掌心溫?zé)幔瑤е菟幍臐叮骸昂谩!?/p>
兩人走出山洞時(shí),晨霧還沒散,山澗的水汽漫過腳踝,涼絲絲的。春停牽著她的手,一步步往記憶里的后山走,掌心的溫度燙得像要燒起來。
快到老槐樹時(shí),李嬌忽然停住腳步,指著樹杈間的鳥巢:“你看,去年的燕子又回來了。”
春停抬頭,看見幾只雛燕在巢里撲騰,忽然想起上一世她在這里埋東西時(shí),也是這樣指著鳥巢笑:“等我們回來,說不定能看見小燕子飛呢。”
可他們?cè)僖矝]能一起回來。
他深吸一口氣,抽出腰間的短劍,在樹根處劃開一道淺痕:“就在這里。”
李嬌蹲下身幫忙刨土,指尖很快沾了泥。當(dāng)那塊被油布裹著的木盒露出來時(shí),她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