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的風裹著咸腥味撲在臉上時,春停忽然按住了李嬌的手。
“別劃了。”他聲音壓得極低,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影衛沒退。”
李嬌猛地停住船槳,水面蕩開的漣漪里,倒映著遠處蘆葦叢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她剛要拔劍,就被春停拽進船艙:“他們在等我們上岸,岸邊肯定布了天羅地網。”
肩胛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毒液雖被壓制,卻讓他的靈力運轉滯澀了幾分。春停靠著艙壁,目光掃過艙底散落的漁網與礁石——那是漁民們遺落的東西,邊緣鋒利如刀。
“還記得我教你的‘困龍陣’嗎?”他忽然問。
李嬌點頭:“需借水生勢,引潮汐之力鎖敵。”
“對。”春停的指尖在艙板上飛快勾勒,“但這里沒有潮汐,得換個法子。”他指著艙角的陶罐,“里面的桐油,潑在水面上。”
李嬌立刻會意,眼睛亮了起來:“引火?”
“不止。”春停從懷中摸出火折子,又將幾枚陣旗塞進她手里,“你繞到蘆葦蕩東側,按‘巽、離、坤’位插旗,等我信號就引動陣法。”
“那你呢?”
“我去給他們‘送’個靶子。”春停笑了笑,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記住,看到火光再動手,別沖動。”
他推開水艙的暗門,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中。冰涼的河水漫過傷口時,疼得他幾乎蜷縮,但他咬緊牙關,朝著影衛藏身的蘆葦叢游去。
上一世,就是在這片水域,他被影衛的漁網困住,眼睜睜看著李嬌為了救他,被三支毒箭穿身。那時她沉入水中的樣子,像片被狂風撕碎的紅楓,在他腦海里燒了兩世。
此刻他貼著水底的淤泥游動,聽見蘆葦叢里傳來低語:“城主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春停冷笑一聲,忽然破水而出,故意在水面留下一道明顯的波紋,隨即又沉入水中。影衛們果然中計,數十人追著波紋撲進蘆葦蕩,手中的漁網在晨光里張開,像一張張噬人的嘴。
他算準時機,猛地從另一側鉆出水面,將隨身攜帶的桐油罐狠狠砸向最近的影衛。油罐碎裂的瞬間,他甩出火折子。
“轟——”
桐油遇火即燃,水面瞬間騰起一片火海。影衛們猝不及防,被燒得慘叫連連。春停趁機躍上一艘停在岸邊的漁船,揚聲喊道:“李嬌!”
東側的蘆葦叢里立刻亮起三道陣光,正是李嬌插下的陣旗。“困龍陣”被引動,只是這一次,春停以火代潮,將火焰化作鎖鏈,順著陣紋蔓延,把整片蘆葦蕩都圈進了火海。
“破陣!快破陣!”為首的影衛嘶吼著揮劍砍向陣旗,卻被突然竄起的火舌燎去了半邊袖子。
李嬌提著劍從東側殺來,紅衣在火光中翻飛,劍光所過之處,盡是影衛的哀嚎。她肩上還帶著昨日的箭傷,卻比任何時侯都凌厲,每一劍都帶著兩世積攢的恨意——恨他們的追殺,恨他們的冷血,更恨上一世沒能護好他。
春停也加入戰局,他雖靈力受損,卻借著火勢操控陣法,將影衛們一個個逼進火圈。有個影衛想從背后偷襲李嬌,他猛地擲出船錨,鐵鏈呼嘯著纏上對方的脖頸,借著火勢一拽,那影衛瞬間被拖進火海。
“春停!”李嬌殺到他身邊,劍上的血滴在火里,發出“滋滋”的響,“東側陣旗快撐不住了!”
“撐住最后一刻!”春停的聲音因用力而沙啞,他忽然指向火海外的一處高地,“看那里!”
李嬌抬頭,看見高地的巖石后,藏著個戴著銀面具的人影——正是江城影衛的統領。他顯然沒想到局勢會逆轉,正舉著信號箭,似乎想要求援。
“擒賊先擒王!”李嬌會意,腳尖一點,踏著燃燒的蘆葦沖向高地。紅衣穿過火海的瞬間,竟像一團燒得更旺的火,灼得人不敢直視。
那統領見狀,舉箭便射。李嬌卻不閃不避,長劍橫掃,竟將箭簇劈成兩半,隨即手腕翻轉,劍尖直指對方咽喉。
“是你!”統領的聲音帶著驚怒,“三年前在破廟里……”
“是我。”李嬌的劍尖已抵在他的喉結上,眼神冷得像冰,“你射我的那三箭,今日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