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春停笑了笑,接過她遞來的湯碗,“他那人,沒了元石,總得找別的由頭立威。”
李嬌沒再追問,低頭喝著湯。白長袍的袖口沾了點灶間的灰,她渾然不覺。春停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黑暗,就讓他一個人背著好了。只要能護著眼前這抹白,護著她眼底的光,就算手段再陰狠,他也認了。
窗外的夜風吹過,帶著北原特有的寒意,卻吹不散屋里的暖意。湯鍋里的熱氣裊裊升起,模糊了兩人的身影,也模糊了那些未曾說出口的算計與守護。
北原深處的黑風谷,是魔修聚集的巢穴。春停將江城的密信遞給谷主時,那名記臉刀疤的壯漢正啃著烤狼腿,看完信后,猛地將骨頭砸在地上:“這群正道的雜碎,真當我們好欺負!”
谷主立刻召集了北原所有魔修部落,黑壓壓的人群擠記了山谷,魔氣翻涌得幾乎要壓過云層。“春停道友,”谷主拍著他的肩,力道大得能捏碎石頭,“這次多虧了你,等我們端了青城派的老巢,定分你一半元石!”
春停笑了笑,沒接話,只道:“江城設了埋伏,你們從側(cè)翼繞過去,避開誅魔陣的陣眼就行。”他故意隱瞞了陣法的核心弱點——若是魔修贏太輕松,怎會與六大宗門拼得兩敗俱傷?
離開黑風谷時,李嬌裹緊了白長袍,低聲問:“我們不跟他們一起去嗎?”
“不去,”春停牽著她往相反的方向走,“讓他們先斗著。”他沒解釋太多,只是加快了腳步,帶著她躲進了百里外的一處山崖溶洞。洞壁上有天然形成的石窗,正好能望見青城派山門的方向。
三日后,廝殺聲震天動地。
李嬌趴在石窗邊,看著黑風谷的魔修如潮水般涌向青城派,而山門后,六大宗門的修士早已列陣等侯。金光與黑霧撞在一起,劍氣與魔刃交織,慘叫聲、法器爆裂聲不絕于耳。
江城的白衣身影在陣前格外顯眼,他揮舞著長劍,每一道劍氣都能劈開數(shù)名魔修,卻也漸漸被魔修纏住,身法越來越慢。黑風谷主的狼牙棒砸爛了青城派的護山大陣,自已卻被三名長老圍攻,肩頭挨了一掌,鮮血染紅了黑袍。
“他們……會死很多人。”李嬌的聲音有些發(fā)顫,白長袍的袖口被她攥得發(fā)白。她雖入魔,卻從未見過這般慘烈的廝殺。
春停從身后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這就是江湖,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他看著戰(zhàn)場上不斷倒下的身影,眼底沒有波瀾——這些人的死,本就在他的算計之中。只有讓正道與魔修兩敗俱傷,他們才能徹底擺脫追殺,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
廝殺持續(xù)了整整一日,直到暮色四合,青城派的山門燃起熊熊大火,魔修們才拖著殘兵退去。六大宗門折損了近半修士,青城派掌門當場隕落;魔修也死傷慘重,黑風谷主斷了條胳膊,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
江城站在尸橫遍野的山門前,白袍被血浸透,手里的長劍拄在地上,才勉強沒倒下。他望著魔修退去的方向,眼里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卻連追的力氣都沒有了。
石洞里,李嬌轉(zhuǎn)過身,看著春停:“這就是你想要的?”
春停沉默片刻,抬手替她拂去臉上沾染的灰塵:“嬌嬌,我們只是想活下去。”他沒說出口的是,這場廝殺,也徹底斷了他們回頭的路——從今往后,正道視他們?yōu)樵獌矗抟曀麄優(yōu)槠遄樱麄冎荒芤揽勘舜恕?/p>
李嬌低頭,看著自已白色長袍上沾著的石塵,忽然笑了:“也好。”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膽地躲避追殺了。
遠處的火光漸漸熄滅,血腥味卻順著風飄進溶洞。春停握緊李嬌的手,掌心的海棠玉佩溫熱依舊。他知道,這場混戰(zhàn)只是開始,但只要兩人能這樣并肩看著遠方,就什么都不怕。
“我們?nèi)ツ模俊崩顙蓡枴?/p>
“去個沒人的地方,”春停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畫陣,練劍,等他們忘了我們。”
溶洞外的風還在吹,帶著戰(zhàn)后的蕭索,卻也仿佛吹散了過往的陰霾。白袍與黑袍的身影依偎在石窗邊,看著黎明一點點染亮天空,像在等待一個真正屬于他們的春天。
青城派的山門還飄著未熄的煙,血腥味混著焦糊氣彌漫在空氣中。春停帶著李嬌趕到時,僅剩的幾名弟子正哆哆嗦嗦地收拾尸l,見到他們,嚇得手里的擔架都掉了。
“不想死的,就滾開。”春停的聲音沒什么溫度,黑袍掃過門檻時,地上的血跡竟順著他的腳步凝結成冰——這是他突破后悟出的“凍靈陣”,能瞬間凍結修士的靈力。
李嬌握著噬魂劍守在門外,白長袍在風中微微晃動,卻沒人敢靠近。她看著春停走進掌門大殿,將那塊刻著“青城派”的匾額劈成兩半,動作干脆利落。
“從今日起,這里叫影宗。”春停的聲音透過大殿傳出,帶著陣法加持的穿透力,傳遍整個山門,“愿留下來的,既往不咎;想走的,放下武器,自可離開。”
殘余的弟子面面相覷,最終只有三人選擇離開,其余的都跪伏在地——他們見過春停的手段,也知道如今的青城派早已沒了反抗的力氣,歸順或許是唯一的活路。
春停沒殺他們,只是讓李嬌用噬魂劍在他們元神里種下了微弱的禁制:“好好守著山門,有功則賞,有過……”他沒說完,但那眼神里的寒意,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