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平靜……（第1頁）

永世城的銀杏葉黃透時，春停的陣鋪已不用再排長隊——熟客們都知道，他午后總陪著李嬌去后山練劍。

這日兩人剛走到竹林，就見一群孩子舉著木劍等在那里。為首的小胖墩舉著顆野栗子跑過來：“春停先生，今日教我們畫防御陣好不好？昨日阿爹的柴車翻了，若是有陣就好啦。”

李嬌笑著把木劍塞回他手里：“先練劍扎馬步，站穩了才能學陣。”她如今教孩子們練劍，總愛說“劍是盾，陣是甲，兩樣都得會”，這話里藏著多少兩世逃亡的影子，只有春停懂。

春停坐在老槐樹下，看她被孩子們圍著糾正姿勢，紅衣在銀杏葉里像朵跳蕩的花。他指尖無意識地在地上畫陣，畫出的竟是個小小的“通心陣”——兩人站在陣中，靈力能相互滋養，是他特意為她創的。

入秋時，永世城辦起了燈會。春停提著親手扎的兔子燈，跟著李嬌在燈海里穿梭。她指著最大的那盞鳳凰燈：“你看，像不像道宗的傳功長老？”

“沒你好看?！彼摽诙觯堑弥車诵ζ饋怼＠顙傻亩饧t透了，卻反手牽住他的手，穿過人群往河邊走。

河面上漂著無數河燈，李嬌提筆在燈上寫字，春停湊過去看，見她寫的是“歲歲平安”。他接過筆，在旁邊添了“生生不離”，兩人相視一笑，將河燈放進水里，看著它載著燭火漂向遠處。

平靜的日子像檐下的雨滴，瑣碎卻溫潤。春停的陣鋪生意越來越好，他開始教幾個有天賦的少年學陣；李嬌突破金丹后期后，不再執著于苦修，每日練完劍，就去集市買些新鮮菜，變著花樣給他讓吃的。

“今日燉了排骨藕湯?！彼酥板佭M屋時，見春停正對著一卷古籍出神，“又在研究新陣？”

“嗯，這‘回春陣’能治舊傷?！彼钢鴪D上的陣紋，“你背上的老傷，說不定能靠它根除?！?/p>

李嬌的背僵了僵。上一世替他擋的那劍，傷口深可見骨，雖然后來愈合了，陰雨天總隱隱作痛。她沒說話，默默盛了碗湯遞給他，湯面上浮著的藕片，切得勻勻整整。

回春陣很難畫，春停試了十幾次都失敗了，指尖的靈力總在最后關頭紊亂。李嬌看他急得上火，夜里悄悄用自已的劍氣幫他穩住陣紋，兩人的靈力在陣盤中交織，竟生出種奇異的和諧。

冬至那天，回春陣終于成了。李嬌站在陣中，感受著暖流漫過脊背，那些盤踞多年的寒意漸漸散去。她轉身時，看見春停趴在陣邊睡著了，眼下的青黑像化不開的墨。

她輕輕替他蓋上毯子，忽然發現他懷里露出半塊玉佩——是當年那兩塊拼起來的，如今被他打磨得溫潤通透，海棠花紋在燭光里流轉。

窗外飄起入冬的第一場雪，李嬌望著雪片落在窗臺上，忽然想起上一世某個通樣下雪的夜晚，他們蜷縮在破廟里，分食一塊凍硬的窩頭。那時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能這樣安穩地看著雪，身邊還有個為她畫陣療傷的人。

春停醒來時，見李嬌正對著玉佩出神，笑道：“在想什么？”

“在想，”她抬頭，眼里的光比雪還亮，“這半年，像偷來的好日子?！?/p>

“不是偷的?！彼兆∷氖郑旁诖竭呡p輕吻了吻，“是我們掙來的?！?/p>

雪越下越大，將永世城裹進一片潔白里。屋里的爐火噼啪作響，燉著的湯冒著熱氣，兩人相視而笑，不必說什么，就懂彼此眼里的安穩與珍惜。

半年時光，足夠讓傷口結疤，讓鋒芒藏鞘，也足夠讓兩顆飽經風霜的心，在平淡的日子里，長出緊緊相依的根。往后的路還長，但只要這樣的日子能繼續，哪怕再平淡，也是他們兩世求來的圓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