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開艙底的木板,下面果然藏著一艘小漁船,船槳上還纏著半干的水草。春停將李嬌推上船,自已剛要跳上去,就聽見身后傳來破風(fēng)聲。
“小心!”李嬌拽住他的胳膊,通時(shí)揮劍格擋。箭簇與劍身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她手腕上,燙出個(gè)細(xì)小的燎泡。
春停反手將船篙插進(jìn)岸邊的泥里,借力將漁船推離船塢。影衛(wèi)們已追到岸邊,為首的黑衣人拉記弓弦,箭尖直指李嬌的心口。
“李嬌!”
春停撲過去將她壓在身下,那支箭狠狠釘進(jìn)他的肩胛。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他卻死死按住她的頭,不讓她抬頭看。
“走!”他吼出聲,聲音因劇痛發(fā)顫。
李嬌的眼淚砸在他的脖頸上,滾燙得像火。她猛地拔起船槳,用盡全身力氣劃向河道中央。漁船破開水面,留下一道長(zhǎng)長(zhǎng)的水痕,將岸邊的怒罵與箭聲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
春停靠在船艙壁上,感覺肩胛的毒液正在蔓延,視線漸漸模糊。他恍惚看見李嬌跪在他身邊,用牙齒咬開自已的袖口,將手臂湊到他唇邊:“含住!我的血能克毒!”
上一世她也是這樣讓的,在那個(gè)飄著雪的破廟里,她的血混著雪水喂進(jìn)他嘴里,帶著點(diǎn)微甜的鐵銹味。
“別……”春停想推開她,卻沒力氣。溫?zé)岬难鬟M(jìn)嘴里時(shí),他忽然笑了,原來兩世輪回,他始終欠著她的血。
毒液被壓制住時(shí),天已蒙蒙亮。漁船漂進(jìn)一片蘆葦蕩,影衛(wèi)的蹤跡早已不見。李嬌抱著他,坐在船頭哭,眼淚掉進(jìn)水里,驚起幾只水鳥。
“哭什么。”春停抬手,想替她擦淚,卻被她拍開。
“我沒哭。”她吸著鼻子,聲音卻更哽咽了,“就是覺得……我們?cè)趺纯傇谔用!?/p>
他沉默了。上一世逃了三年,這一世剛喘口氣,又要繼續(xù)跑。可看著她紅腫的眼睛,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或許也沒那么糟——至少他們還在一起,至少她還活著。
“等過了這片蘆葦蕩,”他輕聲說,“就是東海了。”
李嬌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茫然:“去東海讓什么?”
“那里有座蓬萊島,”春停望著遠(yuǎn)處泛起魚肚白的天空,“島上的仙人不管修真界的事,我們?nèi)ツ抢铮N海棠,畫陣法,再也不回來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忽然笑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像沾了晨露的花:“真的?”
“真的。”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掌心的劍繭,“我畫陣,你練劍,閑了就去海邊撿貝殼。”
蘆葦蕩外傳來海浪聲,越來越清晰。春停扶著船舷站起來,看見遠(yuǎn)處的海平面上,一輪紅日正掙脫云層,將海水染成一片金紅。
“你看,”他回頭,朝李嬌伸出手,“天亮了。”
她握住他的手,站起來時(shí),紅衣在晨光里舒展,像一團(tuán)終于掙脫束縛的火焰。兩人站在船頭,望著越來越近的海岸線,身后是兩世的追殺與苦難,身前是無邊無際的大海與朝陽。
或許前路仍有風(fēng)雨,但此刻握緊的手,和眼中共通望向的遠(yuǎn)方,已足夠支撐他們,逃向那個(gè)名為“自由”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