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深處的廢棄驛站,梁上結著厚厚的蛛網。黑衣人點燃了火堆,火星噼啪地濺在石地上。趙姬靠在墻角打盹,發間沾著的草屑隨著呼吸輕輕晃動。
嬴政坐在火堆旁,正用布巾裹手臂上的傷口。黑衣人遞來的金瘡藥散發出草藥的苦味,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你們怎么知道我們會走漳水?”
他突然問。
那黑衣人叫秦忠,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臉上有一道刀疤。“呂先生說,公子在邯鄲住了十年,肯定知道哪條路最險。”
他頓了頓,又說,“而且韓倉傳來消息,說公子拿到了平原君的玉佩。”
嬴政手里的布巾頓了頓:“呂不韋連韓倉都收買了?”
“韓倉是魏人,”
秦忠說,“他兄長在秦國讓糧官,呂先生許了他,只要護送公子歸秦,就讓他兄長升為郡守。”
我在旁邊聽著,心里暗暗咋舌。呂不韋這盤棋下得真夠大的,連邯鄲的守將都能變成棋子。
嬴政沒再說話,只是盯著火堆。火苗在他眼里跳,映得他下頜的線條更鋒利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我:“燕云,你說趙勝為什么幫我?”
“我說過了,他想賣個人情。”
“不止。”
嬴政搖頭,“他說怕趙國死更多人,這話是真心的。”
他用樹枝撥了撥火堆,火星飛起來,“趙人恨秦人,可他們不知道,秦國人也恨戰爭。”
我想起長平之戰的尸骨,突然說不出話來。
秦忠起身去驛站外警戒,火堆旁只剩下我們倆。嬴政從懷里摸出那塊和田玉佩,借著火光看上面的龍紋。“這龍沒有爪子。”
他突然說。
我湊過去看,果然,玉佩上的龍只有身子,爪子被磨平了,像是故意銼掉的。“平原君的兒子,手里怎么會有這種玉佩?”
“因為這是他自已刻的。”
嬴政把玉佩揣回懷里,“趙勝跟我一樣,都是被困住的人。”
他突然笑了笑,聲音很輕:“去年在集市,我用石頭砸他的馬,不是因為恨他,是因為他的馬踩了個賣花的老婦人。”
我愣住了。那個在邯鄲巷子里眼神像野狗的少年,心里竟然還藏著這種事。
“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