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監視我的人?!?/p>
嬴政的聲音壓得極低,“趙人怕我跑了,又怕我死了
——
秦趙剛換了質子,我死了,秦國會撕毀盟約?!?/p>
我突然想起呂不韋這時侯應該已經在邯鄲了。抬頭時,嬴政正盯著我手里的黍餅,喉結動了動。我把泥擦掉遞過去,他卻別過臉:“燕人不用討好我?!?/p>
“我不是討好你?!?/p>
我把餅掰成兩半,自已咬了一口,霉味刺得喉嚨發疼,“我只是不想明天在河里漂著。”
暮色漫上來時,我們蹲在柳樹根下分食那半塊餅。嬴政說他母親趙姬是邯鄲舞姬,去年被他父親嬴異人丟下,如今住在城外破院里。我說我是燕亡的宗室,來邯鄲尋親,結果親沒找到,盤纏被偷了。
“燕亡了七年了。”
他突然說,“樂毅早死了,現在是田單的天下?!?/p>
我心里一震。這小子知道的比我想的多。
遠處傳來巡夜的梆子聲,嬴政拽著我往暗處縮。月光漏下來,照見他手背上的舊傷
——
像是被鞭子抽的?!摆w人恨秦人,”
他盯著地上的草,“更恨我這種秦趙雜種。”
我想起史書里說他十三歲歸秦,還有五年。這五年里,他要在邯鄲活下來,還要看著母親被趙人欺辱。
“我知道一個地方能弄到吃的。”
我突然說,“城西有個廢棄的糧倉,看管的老卒是魏國人,跟我認識?!?/p>
嬴政挑眉看我,眼里的懷疑像冰碴子。我站起來拍掉褲子上的泥:“去不去?餓死在這兒,可等不到回秦國?!?/p>
他沉默了片刻,跟著我站起來。走在巷子里時,他始終跟我保持半步距離,手按在腰間
——
那里別著根磨尖的木簪。
經過一處頹墻時,我突然停住。墻頭上蹲著只瘦貓,綠眼睛在夜里發亮。嬴政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突然嗤笑:“你怕貓?”
“不是怕。”
我盯著那貓,“我只是想起,貓這種東西,餓極了連老虎都敢撓。”
他愣了愣,突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像冰縫里開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