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箱蓋掀起時發出沉悶的吱呀聲,揚起的灰塵在月光中懸浮成金色的霧靄。晏清猗屏住呼吸,看著箱底泛黃的紙頁在穿堂風中微微顫動。那本1948年版的《豫南草木志》手抄本邊角卷起,牛皮紙封面上鶴年手錄四個朱砂字早已褪色,卻仍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仿佛祖父揮毫時的專注與執著,跨越時空,將她籠罩其中。
原來您一直留著這個。她的指尖輕輕撫過紙面,觸感粗糲而真實,仿佛觸到祖父握筆的溫度。書頁間夾著干枯的忍冬花標本,花瓣早已蜷曲成褐色,卻還殘留著若有若無的清香,這縷香氣勾起了晏清猗兒時的回憶——那時,祖父總愛帶著她在老宅后的山坡上采藥,每發現一種藥材,祖父都會耐心地講解其特性,末了還會摘下一朵花,讓她聞一聞那獨特的氣息。
翻開扉頁,祖父蒼勁的小楷撲面而來:咸豐年間,先祖于伏牛山采藥,曾見紫莖柴胡生于斷崖字跡因年代久遠暈染開來,卻依舊清晰可辨,仿佛在訴說著家族世代與藥材的不解之緣。越往后翻,晏清猗的心跳越快。手抄本里不僅詳細記錄了豫南百余種藥材的生長習性,更用朱砂標注出特殊的炮制技法:地黃九蒸九曬,須得用竹籠,忌鐵器、天麻切片,必取冬至前采者。在記載何首烏的頁面空白處,祖父用紅筆重重批注:今之制首烏多以黑豆汁敷衍,古法九蒸九曬之效盡失!
晏清猗不禁想到自已在實驗室發現的被篡改的中藥配方,那些關鍵藥材比例的降低,不正是對祖父所堅守的藥材之道的背叛嗎?
嘩啦——一張泛黃的宣紙突然從書頁間滑落,晏清猗慌忙伸手接住。紙上用朱砂畫著奇怪的符號:纏繞的藤蔓旁標著37°15n
113°42e,下方則是一串看似無規律的數字27-14-9-3。她對著月光反復查看,發現數字下方隱約還有半個被涂抹的藥字。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來,她想起在藥谷管委會看到的藥材種植分布圖,某個坐標與紙上的經緯度驚人吻合。而那些數字,會不會是某種密碼?她抓起行李箱里的筆記本,快速翻到記錄藥谷認證l系的那頁——認證標準里恰好有四種核心藥材,難道這些數字對應的就是它們在傳統配方中的真實比例?
閣樓外突然傳來夜梟的鳴叫,那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突兀和詭異,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惡鬼哀嚎一般。晏清猗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渾身一顫,手中的紙條也差點掉落。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地將紙條握緊。紙條上的字跡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模糊,但她還是能夠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內容。這些字跡是祖父的筆跡,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她依然能夠輕易地辨認出來。
祖父的聲音似乎在她耳邊響起:“小猗,真正的好藥材,都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這句話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晏清猗記憶的大門。她想起了小時侯和祖父一起在山林中尋找藥材的日子,那些隱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珍稀草藥,只有在最偏僻、最難以到達的地方才能找到。
晏清猗的目光緩緩轉向窗外,月光如水,灑在老宅的屋頂和墻壁上,將老宅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這片銀白的月光下,老宅顯得格外安靜和神秘,仿佛隱藏著無數的秘密。
那些隱藏在符號與數字背后的秘密,似乎正等待著被揭開。晏清猗知道,這或許就是解開整個謎團的關鍵,而她,已經讓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