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中厚棉布裁了一條半腰裙,上面印染著小小的、可愛的帶著兩片枝葉的同色橘子。上半身貝碧棠選了件簡簡單單的白襯衫,因為剪裁好,顯出不凡來。
貝碧棠再把帶回來的黑色圓頭低跟皮鞋拿出來,擦干凈晾曬,準備出門前的那一刻再穿上。
貝碧棠去郵政局將厚厚的麻布袋拖回來,在樓下納涼的苗秀秀一見,立馬扔下老姐妹們,上前去幫忙,兩人一起將麻布袋拖上屋子里。
苗秀秀眼睛盯著麻布袋里頭,說:“這兩日你又是做新衣服,又是擦皮鞋的,你想干嘛?貝碧棠你老實跟我講?!?/p>
貝碧棠解開麻布袋,將里面的東西掏出來,沒什么語氣地說:“我在西北處了個對象,他也是上海人,是我的初中同學,不干什么,我去找他而已?!?/p>
說出來的話驚濤駭浪的,哪怕貝碧棠上次說要自己找,苗秀秀也沒當回事。她以為貝碧棠只是不想別人管她的事,貝碧棠從小主意就大,打定主意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苗秀秀顧不上東西了,她搖著蒲扇,急忙追問:“他叫什么?幾歲了?家里人都干什么的?住哪里?有多少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又是干什么的……”
貝碧棠不回答,她將要帶去給男朋友阿爸姆媽的東西放到桌子上。東西早在西北時,她就親自做好了包裝。牛皮紙一小包一小包,用磨好的麻繩綁起來,系成一個個好看的中國結。這么長的旅途運過來,包裝也沒有損毀。
苗秀秀心里嘀咕,男方的家庭條件肯定不錯,要不然這丫頭不會這么死命巴結,對她這個姆媽都沒有如此上心過。
苗秀秀出口批評貝碧棠,“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說,讓我給你出出主意。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p>
貝碧棠搖頭拒絕說:“不勞煩姆媽了,等我回來再跟姆媽細說,剩下的東西留給姆媽分配,我還要留出一部分給二阿姐?!?/p>
貝碧棠洗了把臉,擦了擦身子,往臉上擦了點雅霜潤膚膏,換上一身行頭,背著一個黑色小挎包,提著兩手滿滿的禮品下了樓梯。
貝碧棠出了弄堂,照著早已背下來的路線,先坐四站公交車,再下車走十幾分鐘的路換乘,這一路公交車直達徐則立家門口的巷子。
貝碧棠邊乘車,邊往車窗外看,看馬路上年輕的女子,觀察她們的衣著打扮。貝碧棠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覺得自己雖然不算洋氣,但也不算丟人。
想起徐則立沒少夸她漂亮、好看、美麗,是他眼里世間最好看的女子,貝碧棠不由地露出一絲甜蜜笑容來。
貝碧棠站在弄堂口,車流從她身后呼嘯而過,貝碧棠深吸一口氣,緩解緩解緊張的情緒,輕聲說:“徐則立,我來找你了?!?/p>
徐則立也是弄堂里長大的孩子,石庫門,白墻,黑瓦,巷子里的纏繞的電線,從窗戶里掛出來晾曬的衣物,堆放在墻角的煤爐灰。
貝碧棠看著別無二致的景象,心慢慢地回落的到原處。
順著門牌號一個個數過去,貝碧棠笑得臉都僵硬了,弄堂里的阿姨、阿太們都好奇看著她,說好漂亮的囡囡,從哪里來的,要到哪里去?
更有甚者從樓上窗戶往下瞧的,貝碧棠走得飛快,要不是怕儀態不佳,她都想跑著走。
貝碧棠想起便覺得好笑,決定事后講過徐則立聽。
住四樓,貝碧棠放慢腳步往上走,快到四樓,整理了一下裙擺,細細看一遍自己有沒有不妥的地方,才上前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