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儒衫,二小童捧書挑擔,賈詡飄飄然走到戒備森嚴的劍閣城樓下,對著遍布殺機的關墻之上郎聲道:“請轉告賈老將軍,就說故人賈文和來訪,商議交換戰俘之事。”言罷,賈詡回頭,只顧欣賞景色去了。
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如果說劍閣只是一個普通關隘的話,那董卓軍以前經過的葭萌關和陽平關不過是低矮平坦的小山丘而已,劍閣處于兩座直插云霄的高山之間,生生掐住入川咽喉,僅有一道凌空飛建的棧道與劍閣相通,石梯飛橋,險峻難行,道路兩旁皆是懸崖峭壁,筆直如鏡,猿猴難攀,棧道之下二三十丈,是水聲震天的激流飛瀑,打著旋渦奔流而下,視之使人頭暈目眩,真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雖說早聞劍閣險峻,但真正親眼所見,董卓軍軍師賈詡還是不禁為劍閣之險峻壯觀昨舌,賈詡愁眉苦臉的仔細打量劍閣之前的地形,心中盤算如果要強攻這蜀中一別已是多年,老將軍神武依舊,真是老當益壯。”
賈龍并不吃賈詡灌的湯,而是正色道:“文和先生太過獎了,當年若不是西涼鐵騎獨自拖住五路羌兵,賈龍早葬身草原,那還有機會在此與先生敘舊,太師與文和先生的恩情,賈龍沒齒難忘。”
賈詡與賈龍這兩個家門同姓兼老戰友外加現在的敵人在這敘舊,旁人卻聽得目瞪口呆,他們今天才知道,原來賈龍和董卓以前還有并肩作戰的經歷,聽賈龍的口氣,董卓還救過賈龍的命。只有監軍張松聽得心花怒放,看著賈詡和賈龍的眼光讓人覺得他看到一個大寶藏一樣,兩只老鼠眼都在往外放光。
客套一番之后,賈詡故意不說此次的主題——用賈龍的徒弟張任交換吳懿,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賈龍無奈,只得將賈詡請進劍閣商議,賈詡大喜,欣然從命。當然,賈龍還不至于傻到帶賈詡去參觀劍閣的布防情況,但賈詡關心的也不只是這些,踏進劍閣之后,賈詡的那雙細眼就不停打量關內事務,主要集中軍士的裝備、精神面貌、飲食狀況和住宿情況等等,以及劍閣諸將的反應,從細微處觀察諸將之間的關系,尤其是一直和董卓軍有勾搭——只是最近被楊松事件嚇得不敢再和董卓軍聯系的張松,更是賈詡觀察的重點。
賈詡磨磨蹭蹭的到達大廳之后,兩家分主客坐好,賈龍開門見山道:“文和先生,先頭你在關下說愿用張任交換吳懿,請說明原委,我們也好協商。”
賈詡拱手道:“事情是這樣,那吳懿是太師愛將,張任是老將軍學生,兩人各為其主,在戰場上不幸被擒,太師心疼愛將,老將軍自然也心疼徒弟,所以太師遣小生至此與老將軍商議,愿以張將軍交換吳將軍,不知老將軍意下如何?”
“不行!”一個少年將軍一口拒絕道:“那吳懿本是我祖父的子侄,我祖父待他恩重如山,可他卻在兩年前不辭而別,投奔了董賊,忘恩負義,罪該不赦,豈可交還董賊?”那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只是眉間的那股傲氣甚是讓人討厭。
不知甚的,那少年將軍一口拒絕,賈詡卻心中大喜,忙問賈龍道:“賈老將軍,這位是?”
賈龍不動聲色,淡淡道:“文和先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主劉益州的長孫劉循。”雖然提到劉循時賈龍語氣之中甚是恭敬,但劉循卻得意洋洋,毫無謙遜之色,態度傲慢之至。
雖然劉循態度非常無禮,但賈詡非但不生氣,還差點笑出聲來,恨不得撲上去親劉循幾口,但老狐貍賈詡卻沒有沖動,而是滿面堆笑道:“劉將軍少年英雄,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賈詡只恨無緣相見,今日蒙天之幸,得見人稱‘益州小宋玉、西蜀小李廣’之稱的劉公子,足慰平生了。”
“益州小宋玉?西蜀小李廣?”劉循疑惑道:“我有這稱號?我怎么沒聽過?”
“劉公子過謙了。”賈詡正色道:“劉公子的絕世容顏,長安少女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都對劉公子無比仰慕;劉公子的蓋世武藝,鬼神之策,天下武人聞之膽寒,即使太師的義子、有天下第一武將的呂溫侯,都對劉公子贊不絕口,說天下英雄之中,只有劉公子可與他匹敵。”
“真的嗎?”劉循畢竟年輕,又自幼生在富貴之家,涉世不深,三兩下便被老毒物哄得眉開眼笑,只覺得天下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這賈詡了。
“公子面前,小生不敢妄言。”賈詡此刻臉上的表情仿佛就是最純潔的天使一般,賈詡又搖頭嘆道:“若小生早知劉公子在這劍閣,小生定勸太師領軍北歸,不敢再冒犯公子虎威了。”
“哈哈哈哈……。”劉循得意的狂笑道:“若祖父大人早讓我上戰場幾天,那有他董卓猖狂的份?如今本公子率軍親征,那董卓若不早日退出益州,本公子定取他項上人頭。”
賈詡陪笑,連連稱是,正要再拍這輕浮少年馬屁時,這時另一員武將陰:“賢侄,你我昨夜才到劍閣,不明敵情,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的好。”這武將大約二十多歲,也生得相貌堂堂,只是面色陰郁,總給人一種不可靠的感覺。
賈詡驚喜得險些暈去,心說這就是劉焉的私生子劉瑁了,難怪今天在關中看到兩支裝備完全不同的益州軍,一支是賈龍的部隊,裝備低劣但斗志昂揚,另一支衣甲鮮明卻趾高氣昂,原來他們是昨夜才到的。賈詡心中暗暗感謝劉焉,心說劉焉啊劉焉,你可真是給太師送了一份厚禮了。
劉瑁雖是長輩,卻是劉焉庶子,劉循雖是晚輩,卻是劉焉嫡孫,所以劉循平時并不怎么把劉瑁放在眼里,聽劉瑁語帶譏諷,劉循頓時大怒,正要反唇相譏,賈龍打斷他們,“三公子,小少主,你們遠來疲憊,這與敵軍交涉之事,還是交給末將的好。”
劉瑁和劉循本是如同斗雞般對視,聽到賈龍的話,兩人不約而同的把敵視的目光轉向賈龍,異口同聲吼道:“汝不過是邊陲小將,也敢命令于我?”
賈龍部下諸將無不面上變色,都起身怒視二人,但賈龍拉住他們,不卑不亢道:“三公子,小少主,賈龍的確是邊陲小將,但主公已有明言,軍中大小事務皆由賈龍處置,所以,請你們遵守主公之命。”
劉瑁與劉循對視一眼,一起起身出廳,只有那劉瑁回頭喝道:“賈龍,那吳懿乃是我父深惡痛絕之人,你若私放于他,我絕不輕饒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