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顆被圣賢書浸泡得堅硬無比的心,在這一刻,被皇帝用最無情的現實,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何歲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往后一靠,重新倚在龍椅上,聲音恢復了平淡。
“朕選的會元杜遠,在他的考卷里,給朕的第一個問題,設計了七套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查賬方案。”
“朕選的第二名李飛,給朕的第二個問題,提供了三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卻能保證一擊必殺的狠辣手段。”
“現在,你告訴朕。”
何歲的目光,緩緩掃過殿下每一個官員的臉,聲音冰冷,卻振聾發(fā)聵。
“朕,究竟是要一群滿口‘體面’,卻連家都管不好的廢物。”
“還是要一群懂得用‘手段’,能為朕看好國庫,守好江山的,真正的棟梁?!”
……
最終,也沒人再次和何歲頂牛。
當然,畢竟這只是會試,殿試還有的是機會。
會試放榜,三百名新科貢士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了上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成了這座龐大帝國都城里最耀眼的明星,是酒樓茶肆間最熱門的談資。
無數的宴請?zhí)尤缪┢泔w入他們的下榻之處,豪門貴胄爭相結交,昔日里高不可攀的官宦門第,如今也對他們笑臉相迎。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這便是權力的滋味,哪怕只是剛剛觸摸到它的門檻,也足以令人沉醉。
而在這片喧囂與追捧的背景音中,一個曾經更加耀眼的名字,正迅速被人遺忘。
城南,一處破敗的客棧里。
蕭熾光仍舊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只是那衣服的邊角,已經沾染了些許難以察覺的污漬,如同他此刻蒙塵的心境。
他沒有離京。
他那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他無法接受第一百二十一名這個恥辱性的結果。
這幾日,他奔走于各位名宿大儒的府邸之間,呈上自己那篇“曠世之作”,試圖為自己正名,換來的卻多是閉門羹與諱莫如深的嘆息。
偶爾有幾個好事者,當面贊他文采斐然,背后卻笑他是個讀傻了書,不懂人情世故的瘋子。
他成了京城最新的笑柄,一個落魄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