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羅勾起了嘴角,用手指勾了勾秋泓的下巴:“部堂可真聰明。”
天崇道現(xiàn)任掌教,這個曾假扮白莫兒挑起五城兵馬司baozha案,假扮白姝兒勾搭陸漸春侄兒的圣女湊近秋泓,把這張面孔上下審視了一遍,最后說道:“果真是你。”
秋泓微微皺眉,不知這話到底是何意,難道此人之前就見過他?
碧羅一抬眉:“旁人都說,秋部堂面若冰霜,為人沉默,今日一見,發(fā)現(xiàn)果真是個……冷美人兒。”
秋泓不答這話:“直說交易。”
碧羅重新坐正,收回了在秋泓臉上亂掃的目光,嘴角噙笑道:“我聽說,部堂一直在尋找一個名叫沈惇的人?”
秋泓一滯:“什么?”
碧羅輕聲道:“我知道你要找的這個人在哪里。”
自從在京梁安頓下來后,秋泓幾番向北打探,卻都無沈惇消息。
這事他著急,明熹皇帝祝顓更著急,但凡有機會,必要拉著秋泓問上三遍才肯作罷。
而秋泓尋找沈惇,一面是他念著故交舊情,一面,也是覺得奇怪。
偌大一個北都,逃出來的、沒逃出來的,只要有功名傍身者,哪怕品階低微,也會有個來路去處。怎么沈惇堂堂帝師,就這么失蹤了呢?
沈惇的父親,徽陽縣知縣,半月還被秋泓請到了京梁,可就連他,也沒有自己二兒子的消息,更枉提沈家那些留在北都對狼王俯首稱臣的宗親們了。
幾個月以來,沈惇去了哪里,是生還是死,已成了秋泓的一塊心病。有時他甚至覺得,沈惇如今落得個下落不明的結(jié)局是因自己而起。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給自己送來第一個明確消息的人,居然會是天崇道掌教,碧羅。
“秋部堂不好奇,我為何會清楚這個叫沈惇的人在哪里嗎?”碧羅笑吟吟問道。
秋泓注視她良久,而后開口:“聽說碧羅掌教生在西域,母親是個江南風(fēng)塵女子,父親是個回烏商人,在他拋下你母親后,就一直來往于伊爾泰和上離之間,我說得對嗎?”
碧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后來,因回烏與阿耶合罕部開戰(zhàn),你父親在行商路上被阿耶合罕部的一個名叫……可圖哈蘭的首領(lǐng)擄了去。可圖哈蘭膝下無子,倒是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兒,她看中了你父親相貌魁梧,一表人才,于是便留在了身邊,兩人還生了個孩子。”秋泓一頓,“這孩子名叫也兒哲哲,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北牧布日格臺吉的妻子。”
碧羅輕哼一聲,綿綿笑道:“秋部堂真是……有備而來。”
“要想旗開得勝,就不能打無準(zhǔn)備的仗。”秋泓移開了一直注視著碧羅的目光,“說吧,沈惇在哪里?”
碧羅掩嘴笑了笑,幽幽回答:“人家狼王闖入你們大昇的國都時,不僅擄走了那些好看的女人,也擄走了一些……好看的男人。而擄走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沈大人的,正是我那嫁給了草原少狼王的妹妹,至于如何聯(lián)系上他嘛……我倒是有辦法。”
秋泓神色未改。
“秋部堂,”碧羅再次湊近了秋泓,“我把關(guān)振送你,把他手上的江山輿圖送你,把那些為非作歹的叛軍都送你,你能把也兒哲哲和她背后的阿耶合罕部送給我嗎?”
秋泓眉梢輕動:“你要為你父親報仇?”
“父親?”碧羅嗤笑,“誰要為那個死男人報仇?我是要為我娘報仇。”
秋泓偏頭看向碧羅。
碧羅的臉上難得多了分悲哀:“秋部堂,風(fēng)塵女子生活不易,一旦年老色衰,染上花柳病,日子也就到頭了。而當(dāng)年我娘為了讓我不像她一樣在青衣河上討生活,不得不懷著我,一路從溯陵城找到了草原上的可圖哈蘭部,只求那個薄情男人能施舍些銀錢給我們娘倆贖身。但他呢?他在我出生后的第五年,把我娘送進了蠻子的被窩,讓我站在一旁看著,看著那些茹毛飲血的惡徒把我娘蹂躪至死。”
秋泓神色不悲不喜,目光卻漸漸黯淡了下來。
“要不是我在草原上拼命地跑,撞見了跟隨商隊回中原的華掌教,奴家的這條小命,恐怕也要交代在蠻人的胯下了。”碧羅學(xué)過戲,她掐著嗓子拿著調(diào),仿佛那唱評彈的青衣河小娘子一般,叫人聽了忍不住為她潸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