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棺里還有“追月”玉佩。
祝時元一陣恍然,一陣惶惑。他恍然自己似乎窺探到了四、五百年前的真實一角,但又惶惑——那開棺拿了玉佩的盜墓賊難道真的撞見鬼了?
匆匆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記錄在案,祝時元飛奔下樓,準(zhǔn)備再回文野村,好好把那墓室和棺材研究一番。
可正當(dāng)下樓時,方才開他玩笑的師姐忽然叫住了他。
“小祝,你看本地頭條了嗎?”師姐問道。
作為研究所里的透明人,祝時元性格忸怩懦弱,辦事糊涂,向來不討人喜歡,很少和自己主動說話的師姐忽然叫住了他,這讓祝時元有些受寵若驚。
“什么頭條?”他趕緊問道。
師姐笑著晃了晃手機(jī):“就是你們文野1、2的新聞,說是有個去小西江采風(fēng)的美術(shù)生,在山里面撞了鬼。媒體聞風(fēng)而動,立刻發(fā)現(xiàn)周邊有兩處古墓正在發(fā)掘,而且,其中有座墓里放的還是空棺。”
“什么樣的鬼?”祝時元下意識問道。
師姐捂著嘴一笑,對祝時元這副神情樂不可支。
旁邊有其他人叫道:“就是你這個衰鬼!”
祝時元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又被人嘲弄了。但他此時沒空思慮其他,腦子里只一門心思地認(rèn)定了那棺材里躺的絕對是秋泓,因此也顧不得這幫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學(xué),只問同門借了車鑰匙,一踩油門就往城外去。
文野村位于梁州東北角,正坐落在始固山的陰面。相較于前山的“龍興之地”,這里從沒發(fā)掘出過什么大墓。
但陽面就不一樣了,昭王墳、長亭興墓、齊烈帝陵等成千上萬個大墓挨個排列,讓每一個登頂始固山的人都有資格笑稱,自己的腳底下踩著成千上萬位王侯將相。
天色已晚,祝時元開車路過跨江大橋,從匝道拐入盤山公路,進(jìn)而一頭扎進(jìn)崇山峻嶺中。
暮秋冬初薄霧彌漫,溫度降下后,山間盈蕩起層層如細(xì)紗般的青煙。祝時元駕齡不長,遇到這種路況,總是心里發(fā)怵。
他減慢速度,打亮霧燈,在崎嶇盤繞的公路上徐徐行駛。
不知為何,今日天氣預(yù)報明明沒雨,此時卻又下起了蒙蒙小雨。水滴如斷線珠子般砸在前擋風(fēng)玻璃上,落下道道模糊的漬跡。
滋滋,滋——
方才還講著晚間新聞的車載廣播忽然斷了線,只留下刺耳的電流聲和雨夜交相輝映。
祝時元突然開始害怕了。
他慢慢地松開油門,準(zhǔn)備在前方岔口掉頭。既然有“鬼”,那今夜就算了吧。
可正是這掉頭的時候,祝時元還未來得及轉(zhuǎn)動方向盤,就透過那被雨水模糊了的玻璃望見一道隱隱約約的身影。
這道身影穿著紅袍,高高瘦瘦,和那盜墓賊口中的“鬼”一模一樣。
霎時間,祝時元屏住了呼吸,他猛地踩下剎車制動。然而,那立在車前的“人”卻在這時轉(zhuǎn)了身。
咚!一聲悶響,身穿紅袍的身影隨之倒地。
雨刮器刷刷輕擺,林木時不時應(yīng)風(fēng)而動,山間有候鳥起起落落,安靜與嘈雜并存之間,一片樹葉落在了引擎蓋上。
祝時元渾身僵硬發(fā)涼,心臟提到喉頭,一茬接一茬的冷汗順著額角淌下,他那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住顫抖著,極度的恐懼在瞬間將他淹沒。
——祝時元并不能說清,這種恐懼到底是來源于撞了“鬼”,還是來源于其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攢夠下車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