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龍德星入官祿宮”,這不就是在說他官運亨通嗎?可世人皆知,秋泓秋鳳岐,半年前因舉朝彈劾,被迫辭官返鄉,他這樣的人,哪里有什么“官運”呢?
可眼下,“仙使”卻說:“秋部堂身披紫微星光,要不了多久,就將重登廟堂,做那萬人之下的相國了?!?/p>
秋泓冷眼瞧他。
“貪狼命隕地陷,殺星護列四周,天狗拱衛九地,廉貞熒惑守心?!边@人微微一笑,“秋部堂,你命將絕于壬子?!?/p>
秋泓眉心一跳。
壬子?今年不過甲午,算來壬子也就是十八年后,他四十七歲時。
這人是在一面說他身為“天定紫薇”,一面說他活不長嗎?
秋泓聽都懶得聽,扭頭就走。
恰在這時,不遠處的碼頭上響起了你呼我喊的聲音,李果兒匆匆跑來,叫道:“老爺,咱們快走吧,官府的人來了!”
一聽官府的人來了,別管是平頭百姓還是那天崇道“仙使”,立即原地作鳥獸散,不到一刻鐘,就都跑得無影無蹤了。
鵲山知縣是個身姿威武雄壯的中年男人,他沉著臉環看了一下四周,提聲呵道:“還不給我追!”
一聲令下,鵲山衙門捕頭四散奔去,只消三刻鐘,就把那藏在船底下的“仙使”逮到了岸上。
“怎么又是你這個不成色的東西,在這里禍亂民生?”縣衙師爺厲聲道。
這人離遠了看,瞧著一副仙風道骨的做派,離近了看,卻是獐頭鼠目,不倫不類,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一轉,與那坑蒙拐騙的半仙更無兩樣。
秋泓沒走遠,仍支著耳朵去聽,他余光就見此人跪爬上前,嬉皮笑臉道:“青天大老爺抬抬手,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也是家里缺錢花,出來賺點零用的?!?/p>
“缺錢花,賺零用的?”那知縣冷哼一聲,瞪眼瞧他,“你可知,前日鵲山渡口剛被天崇道害死了一個老大人,漢宜撫臺、藩臺、臬臺已給本衙門下了通牒,要七日內將兇手緝拿歸案。你這個逆子,居然還敢在此扮做天崇道逆賊,坑蒙拐騙,不如本衙門把你逮去抵罪好了!”
“不敢不敢,縣太爺饒命!”這人終于知道怕了,磕頭磕得砰砰響。
秋泓就見那知縣吹胡子瞪眼道:“把他押回去,丟進牢里關上兩天!”
說罷,幾個捕頭上前,拖著這地痞上了囚車。
“老爺,回吧?!崩罟麅嚎春脩蚴請隽耍谑窃谇镢呅÷曊f道,“瞧著那裝神弄鬼的應當是這位知縣的相熟,不然,哪里會只關幾日了事?”
秋泓剛被人咒了一句活不長,心下正不痛快,忍不住開口道:“就算是相熟,扮做天崇道中人欺瞞百姓,也該是重罪。”
說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忽而一皺眉:“方才那知縣說什么你可聽清了?前日鵲山渡被天崇道賊人害死了一個老大人?”
李果兒神色微微一變,點了點頭:“是這么說的?!?/p>
秋泓回身看了一眼那五大三粗的知縣:“鵲山渡死了個有官身的庶老?這可不是小事,朝廷怎么不知道?”
這種問題李果兒又怎能答得出來,他一沒看過秋泓的信,二也不敢妄加評論,因此只好說:“興許不是什么知名人物?!?/p>
秋泓一陣沉思:“過去還在北都時,師翁曾說過,鄭興義有個門生,名叫嚴顥,本是甲子科的會元,因在殿試時說了要為故相高楹翻案的話,差點被先帝黜落,后被鄭相一手撈了回來,卻始終不得重用,一直庸庸碌碌。他就是漢北鵲山人,與我師翁算是半個同鄉。”
秋泓口中的“師翁”就是長靖朝次相吳重山,北牧人入京后,他帶著莊士嘉等翰林致了仕,至今仍未起復。
秋泓入仕晚,沒和嚴顥打過交道,他只知這人多年不得志后告老回鄉,在鵲山此地入門了廣奉學派。
“難不成,死的是他?”想到這,秋泓心下微疑。
正在這時,身后有兩匹快馬疾馳而過,在那知縣面前停了下來,其中一人高聲急報道:“吳少師來訪,請見知縣大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