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泓在窗邊,凝視著窗外的風雪,靜靜地坐著。
一疊剛從前線送回的戰報正放在他手旁,紙頁上似乎還沾著火硝和冷鐵的味道,讓秋泓得以一窺浴血奮戰的沙場。
“老爺,您要不先睡會?”銅錢兒蹭到近前,小聲說道。
雪下得更大了些,冰晶被風吹入小窗,落在了秋泓的肩上。
銅錢兒急忙上前,取下杈干,放下卷簾;“老爺?”
“你去歇著吧,我睡不著。”秋泓回答。
銅錢兒站著沒動:“老爺,您都好幾天沒合眼了,這樣下去,身體哪能撐得住?”
正說這話時,一斥候匆匆從外面走來,徑直到秋泓面前,跪地行禮道:“部堂,前線來報,俞水河上風雪大,陸將軍改道,怕是要在陽沽山中遇北牧大軍了。”
秋泓臉色一白,立即站起身:“可有消息?”
“自陸將軍改道后,受風雪之阻,現如今還沒有消息。”斥候回答。
秋泓點頭道:“好,一旦有消息,立刻回報我。”
“是。”斥候領命去了。
秋泓重新坐下,深吸了一口氣。
“老爺?”銅錢兒小心叫道。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秋泓忽然問。
作為自小跟在秋泓身邊的書童,銅錢兒不是大字不識的粗人,他這些年耳濡目染,也算明白了不少東西,甚至還跟在鄔夫人身邊,學會了撫琴這等雅藝。
為此,銅錢兒還時不時嘲笑木訥的李果兒,說他除了端茶送水,其余的什么也不會。
但眼下,自詡“附庸風雅”的銅錢兒卻全然不知該如何回答秋泓的話。
他家老爺操心的是國家大事,而他,畢竟只是個小書童。
“怎么不說話?”秋泓卻硬要在這里求個答案,“之前我聽你批講李果兒時,不是話很多嗎?”
銅錢兒笑了笑,低著頭道:“小的胡言亂語,老爺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已經放在心上了,”秋泓抬頭,“說吧,給我講講你的心里話。”
銅錢兒紅著臉,囁嚅了半天,才回答:“小的也說不清,老爺做的事是關系天下的大事,是非對錯……要后人評說。”
“是非對錯,后人評說。”秋泓喃喃重復道。
“不過……后人看到的,也只是結局而已,其中有多少心酸苦楚,誰又能知道呢?”銅錢兒說道,“我是老爺身邊的人,自然覺得老爺做得沒錯,可我……可我若是陸將軍手下的士兵,我或許就……”
“就會恨我。”秋泓接道。
銅錢兒不敢往下說了,他和那些朝堂上的大小官員一樣,這些年來對秋泓愈發畏懼。
可秋泓說完這句話,卻笑了一下,他道:“那就是我錯了。”
銅錢兒抿了抿嘴,盯著自己的鞋尖不說話。
這一夜星辰慘淡,北風呼嘯,地上鮮血凝如冰霜,梢頭雪霧結成長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