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晚昇時期的古墓,說新不新,說舊不舊,尤其是在梁州這種地方,遍地埋的都是達官顯貴。而這一處的墓主人不過是個鄉紳,若不是村民在開荒墾地時無意間發現了一處不大不小的盜洞,誰會在意這鄉紳的身前身后到底怎樣?
祝時元心不在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在把那“鄉紳墳”中所剩不多的文物請入技術中心清理修復后,他便當這地方的工作結束了。
可誰知道,凌晨的一通電話,又把他叫回了發掘現場。
負責這一處被盜古墓的警官名叫陸峻英,是個因追查文物zousi和連環盜墓案而從樊州來此出差的刑警。這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明明生了副劍眉星目,可卻從來不笑,整日端著一張沒有表情的俊臉,叫祝時元看了,總覺得自己上輩子欠了他條命。
眼下,頂著將出未出的太陽,陸警官正站在土坡下的田埂上,涼惻惻地盯著面前這位蒼白細弱、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神態格外恍惚的年輕人。
“盜洞是在哪里發現的?”祝時元趕緊用討好的笑容避開陸峻英來者不善的眼神,轉移話題道。
“就在上次的豎穴旁邊。”陸峻英冷冷回答。
祝時元不由哽住。
兩個墓挨得如此之近,之前自己卻沒能發現,明顯是未做好周邊環境信息的提取,進而犯了大錯,以致陸大隊長披星戴月,耽擱了回樊州報道的行程,又在這荒郊野嶺里熬了一宿。
為此,祝時元不得不賠笑道:“我水平不夠,想著那就是位鄉紳,墓室占地也不大,形制又只是個簡簡單單的豎穴土坑,里面僅有的文物都快碎成渣渣了,那個……”
陸峻英擺了擺手,把祝時元領到近前:“這個盜洞和上次的不一樣,墓穴也深得多,我們趕來時,其中一個嫌疑人已攜贓物潛逃,目前還在追捕中。文物局的人說,這個被盜的墓屬于……”
“晚昇。”祝時元接道,他蹲下身,打著手電往里瞧了瞧,“應該是個晚昇磚室墓。”
“不對吧,”陸峻英皺眉,“我怎么聽人家專家說,這是個晚宣時期的磚室墓呢?”
“啊?”祝時元一臉迷茫。
正巧這時,研究所中和祝時元一起分管這一發掘工作的兩個小師弟來了,其中個子較高的那位笑道:“師哥,這墓完全沒有昇末時期的磚砌券頂結構,但是抬出來的又是很典型的昇代木棺,文物局的老師認為,墓主人的身份和棺里那位的身份,不一致。”
“不一致?”祝時元收起手電,疑惑道,“都開棺了?”
“不是你們開的,是嫌疑犯開的。”陸峻英在一旁幽幽說道。
原來,那三位膽大包天的盜墓賊不僅摸走了墓穴中的寶物,甚至還打開了這墓穴里的棺材,準備把尸骨上的陪葬也一并順了去。
“那棺材里面的情況如何?”祝時元好脾氣地問道。
陸警官瞥了一眼祝同學,淡淡回答:“棺材是空的。”
“空的?”祝時元吃了一驚。
他急忙跟上自己的兩位師弟,鉆進了旁邊剛剛搭建起的臨時存放點。
棚中,幾個年紀較長的老師已在忙著清理和加固了,他們的手邊,正停著一具刻文華美、通體氣派的大棺。
就是這具大棺,竟做了那小小鄉紳的“鄰居”。
祝時元先是心頭一驚,隨后趕緊戴好手套,打起手電,向內看去。
果真如陸峻英所說,這是一具空棺,里面既沒有尸骨,也沒有任何陪葬,除了內壁上紋路清晰的鐫刻外,沒有任何信息能讓他一眼判斷出棺主人的大致身份。
發現祝時元正探著頭往里看,一位身材瘦小的文物局老師笑道:“同學,看出來名堂了嗎?”
祝時元喃喃道:“晚昇時期,朝廷官員的棺木一般用油杉朱漆,槨則用土杉,可是這個看起來好像是……”
“金絲楠木的棺材,至于槨,則是普通木頭,墓穴被打開后,槨木已經基本爛掉了。”那位老師接道。
祝時元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