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兒子并非一定要走仕途!”秋云秉叫道,“凈兒和正兒也不想?!?/p>
秋泓并不驚訝,他只是平靜地說:“秉兒,你得明白,如果一個人有官身傍著,那他就一定比平頭百姓要多一道籌碼。”
秋云秉心中微驚,一時不明白秋泓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當(dāng)初故相高楹倒臺,他的兒子高修被指結(jié)黨營私,朝中銳意除掉他的人不計可數(shù),但是,”秋泓看向秋云秉,“但是高修身為大統(tǒng)皇帝欽指的狀元,人們想殺他,就不可能像碾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清流會因他的身份為他奔走,同年會因他的情誼為他說情,老師和座主會因自己的臉面而不得不想方設(shè)法保他,甚至于,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的學(xué)生還會為了他,來到我面前給高家伸冤?!?/p>
“爹……”
“如果他是個白身呢?”秋泓話鋒一轉(zhuǎn),“如果你是個白身呢?”
秋云秉登時出了一身冷汗,他“撲通”一聲跪在了秋泓腳下:“爹,您這是在說什么?”
秋泓輕聲道:“在說實話。”
實話總是不中聽,甚至有些令人膽寒。
秋云秉做了十幾年的相府佳公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見未來。
秋泓或許能一直在相國的位置上坐下去,但人不可能一直活著,倘若有一天,秋泓死了呢?
“有太多的人在等那一天了?!鼻镌票鸵娮约焊赣H輕笑著說道,“而我,也確實快要走到那一天了?!?/p>
“爹……”秋云秉一把抓住了秋泓的手,“兒子不會讓你……”
“你是大羅神仙嗎?”秋泓覺得秋云秉要說的話有些好笑。
秋相國在外嚴(yán)聲厲色,不茍言笑,以至于旁人以為他在家中也是如此,畢竟秋云秉和他一樣,總是喜歡板著臉,冷颼颼地凝視身邊的每一個人。因此,和藹可親總是難得一見,尤其是兩個人一起如此時。
秋云秉急得紅了眼:“爹是不是信了天崇道的妖言?爹,那都是假的,您不可能……”
“是不是假的,爹心里有數(shù),”秋泓拍了拍秋云秉的手背,“你看正兒,他就不會來問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p>
秋云秉默然不語。
而就在兩人相顧無言的時候,秋潯的一封急信突然飛遞進(jìn)了秋府。
——輕羽衛(wèi)在城外捉到了一伙藏身于野山觀中的天崇道賊人。
秋泓踏入詔獄時,仇善的手下已把捉來的這十名門徒審問了個七七八八。
這些年,關(guān)內(nèi)天崇道流寇漸少,不成氣候,按理說,已沒有必要再請秋泓來看,仇善自己就能定奪生殺??山袢諈s不知怎么了,他執(zhí)意要把還在養(yǎng)病的秋泓帶到陰冷的詔獄里,親自見一見賊首。
“就是這個人,”等秋泓進(jìn)了行刑室,仇善貼在他耳邊說道,“就是這個人口口聲聲稱,‘封天大俠’現(xiàn)已成了關(guān)外余部的壇主?!?/p>
作為“秋黨”嫡系之一,仇善對李岫如的事也算多少知道些,因此剛一聽到此人提起“封天大俠”,他便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按理說,‘封天大俠’已有三年沒在北邊出沒,這賊人的話……不可信,但奇怪的是,我們這次出城圍捕本是臨時接到信報,所以才緊急出動的。可闖進(jìn)那座野山觀時,這伙賊人卻像是提前知道我們會來一般。”仇善頓了頓,“因此,我才令潯二爺速速告知相爺一聲?!?/p>
秋泓聽完,沒言語,只是把視線落在了那個癱倒在刑木架下的男人身上。
仇善接著道:“方才我詐他,說我們已捉到了天崇道在京中的眼線,誰知他卻說……”
“說什么?”
仇善抿了抿嘴:“說,如果那人沒了,‘封天大俠’一定會要我們的命?!?/p>
等出了詔獄,秋泓直接問道:“李業(yè)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