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立趕緊坐直,把哈欠咽回了肚里:“一直在這里。”
陸漸春看了一眼和趙小立搭班的警員,見他也沒異議,于是點了點頭:“你們在外面守著,我進去一趟。”
趙小立就要下車:“隊長,我跟你一起。”
“不用,”陸漸春腳步一頓,“我和那位沈教授有話要說。”
自從這輩子重新認識了沈惇,陸漸春就無時無刻不在慶幸,幸好這不是五百年前。
要知道,哪怕是當(dāng)年已官至總兵,陸漸春入了京,見了這位沈相爺,也不得不跪地行大禮。作為一個曾隨明熹皇帝南下,有著從龍復(fù)國之功的武將,拜拜秋泓也就得了,怎么連沈淮實這種靠在北牧女人身下伏小做低來保全性命的貳臣也得拜?
陸漸春有氣,而年輕時的他,還不是個任人搓揉的受氣包,于是,就有了明熹六年兵科給事中王澤彈劾燕寧總兵貪污軍餉、賄賂朝官、擅作威褔的事。
后世人給予陸漸春的評價極高,不管是史學(xué)界還是民間,都視他為抗虜英雄——起碼,名聲比秋泓好多了。
只是,如此一個好名聲、好脾氣的人,因為沈惇門下那一紙莫須有的彈劾,以致數(shù)百年后,還有不少人說:陸漸春是個好人,可惜也曾做出過貪污受賄這等下三濫的事。
幸而沈惇也沒在相國的位子上坐太久,不然,身為“北黨”的眼中釘、肉中刺,他陸漸春可還有活路?
不過,到底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現(xiàn)在的沈教授見到陸警官,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講不清。
再者說,他又沒理。
因此,坐在陸警官的對面,沈惇難得有些氣短,他俯身倒了杯茶,推到了陸漸春的面前。
“今天怎么有空來找我?”沈惇和聲和氣地問道。
陸漸春端起茶杯,看了看里面浮動的幾片茶葉。
“瓜片,清熱去火,平心靜氣。”沈惇笑呵呵地說。
“清熱去火?”陸漸春放下了茶杯,“大冬天的,沈教授有什么需要清熱去火、平心靜氣的事?”
沈惇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陸警官怎么看起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陸漸春開門見山道:“你的手機為什么關(guān)機了?”
“沒電了,自然就關(guān)機了。”沈惇答道。
“鳳岐說你半夜失蹤,至今聯(lián)系不上、杳無音訊,”陸漸春看向他,“既然手機沒電了,那就用座機,起碼打個電話,再不濟,難道連封信也舍不得寫嗎?沈教授死而復(fù)生也已四年了,這點簡單的東西,總不能還沒學(xué)會吧?”
沈惇按下脾氣,不溫不火地回答:“我那晚臨時有事,要離開少衡一趟,鳳岐身邊有小秋呢,我不擔(dān)心他。”
“你不擔(dān)心他?”陸漸春眉梢微揚,“所以,這就是你引祝時元去少衡,準備把那孩子害死在鳳岐身邊的原因嗎?”
沈惇心底一咯噔,但臉上仍舊不動聲色,他問道:“引祝時元去少衡?祝時元……你說的是,祝復(fù)華的兒子?我不認識他。”
“你不認識他?”陸漸春冷眼打量起沈惇來,“你既然不認識他,又為什么會以金玉文化交流協(xié)會的名義給他發(fā)郵件,邀請他參加少衡古城十二月的歷史文化展覽呢?”
聽到這話,沈惇狠狠一滯。
少衡古城十二月底的昇新歷史展覽與樊州科舉文化節(jié)本是由樊州博物館、金玉文化交流協(xié)會以及當(dāng)?shù)卣餐e辦的活動。因金玉文化交流協(xié)會中途被警方調(diào)查,不少相關(guān)人員涉案被捕,導(dǎo)致原定于十二月初的展覽和文化節(jié)挪到了十二月底,并且,主辦方之一換成了梁州昇新文化研究所。
按理說,這樣的大型活動,研究所里的學(xué)生可來可不來,邀請函也只送到了所長、副所長和各個研究室主任的手里。可是,就在來的路上,陸漸春拐去酒店,調(diào)取了祝時元的電腦,并在他的郵箱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來自金玉文化交流協(xié)會的邀請函。
這個邀請函上寫,希望他能于三日內(nèi),前往少衡。
不過,發(fā)出這則郵件的人大概沒想到,祝時元不僅來了,而且,在郵件發(fā)出前,他就已經(jīng)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