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惇輕笑一聲,回答:“鳳岐,古董這種東西,有些沒法在這里明碼標價地流入市場,但不代表,在外面它們不能賣出個好價錢?!?/p>
秋泓一怔:“你是說……”
“zousi。”沈惇一點頭。
秋泓沉默了。
天極朝時,他曾撕毀與碧羅的協議,大肆圍剿天崇道,以致這位女掌教走投無路,先北上后南下,最后死在了布日格手里。
她死后,天崇道潰不成軍。
一部分門徒被驅至塞外,成了阿耶合罕舊部的追隨者。一部分留在中原,于夾縫中茍且偷生。
這些留在中原的天崇道,自詡正統,明面上以武林門派自居,暗地里卻開始勾結代商,并通過這些代商,攀附上了朝廷中那些出身代州的官員。
秋泓死前那幾年,以雷霆手段,打壓代州zousi商販,清掃朝中“代黨”,在“北廷”徹底覆滅后,又為“南廷”樹立起了新的政敵,并把滿朝文武鬧得幾乎全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當時沈惇不懂其中緣由,五百年后,他終于明白了。
在陸漸春因天崇道戰死廣寧后,秋泓發了瘋似的打擊“代黨”并非是因他疑心病犯,也并非是因只為了給自己求個心理安慰,而是那“代黨”真的與天崇道不清不楚。
“這個所謂的‘金玉文化交流協會’就注冊在代安,也就是過去的代州?!鄙驉獰o聲地嘆了口氣,“你知道,我是如何搭上金玉文化交流協會這條線的嗎?”
秋泓抬起頭。
沈惇苦笑:“沈萬清,金玉文化交流協會第十五期一個空有掛名的外圍會員,他早年剛入這行時干的是古董研究,似乎幫協會做過幾次文物鑒定。但我醒來后,金玉文化換了理事長,一些協會老人被排斥在外,他們至今從未主動找過我。我只知道,沈萬清入這行,是隨他老爹。只是可惜,六年前沈萬清的父母因意外而死,此后金玉文化交流協會的管理層似乎就和他斷了聯系,因此我只能參加一些普普通通的學術交流會?!?/p>
沈惇說沈萬清入會是隨他老爹,卻沒有明說沈萬清的老爹隨誰。但秋泓絕頂聰明,自然能猜到。
當初“北廷”臣黨在沈惇死后作鳥獸散,其中有一大半跟著謝謙一起,投靠了“代黨”魁首許玨明,這其中就有沈惇的大哥,沈恪。
顯而易見,從此以后,沈家世世代代都和天崇道綁在了一起。
那和沈家為“世交”的秋家呢?秋緒的祖父是否加入過這個金玉文化交流協會呢?
沈惇也說不清。
終歸,后代之間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們也無從知曉——畢竟已死良久。只不過,由他們二人所衍生出的恩恩怨怨,則如同一條條溪流,在五百年間逐漸匯聚成了波濤大河,奔涌向五百年后的現在,使得人們至今仍津津樂道于當年并不存在的滔天洪水。
世事總難料,五百年前沈惇在攬鏡山下買胭脂時,何曾會想過現在?
“我想去看看,那個金玉文化交流協會到底是什么。”秋泓忽然說道。
沈惇下意識就要反駁。
“你若不領我去,我就自己找去?!鼻镢攀牡┑?,好像他這么一個沒有身份證戶口本,沒有銀行卡零用錢的“古人”,可以自如地行走在信息時代一樣。
沈惇無奈。
“就算你給我賠禮了?!鼻镢黄^,側目看他,似乎在等待此人“將功折罪”。
“‘功績簿’是吧?”沈惇憋著氣點了點頭。
聽他提起自己上輩子最卓著的“功勛”,秋泓的臉上終于浮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他說:“那就請沈公趕緊記上一筆,免得日后忘了今天這回事?!?/p>
好,真好,上輩子如何被拿捏,這輩子也要如何被拿捏,沈惇把憋著的氣緩緩吐出,點頭道:“既然你非要去,正好,就在下個月三號,樊州會有一個金玉文化舉辦的小型學術研討會,正巧,討論的就是昇新兩代的政治生態,到時候我領你去?!?/p>
“昇新兩代的……政治生態?!鼻镢貜土艘槐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