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替別人豁達。”沈惇氣不過。
這時,站在一旁的天清子女方士忽然奇道:“誒,這小娃娃在秋庶常的懷里就一聲不哭,方才旁人若是抱他,必得嚎上半天。”
秋泓笑了:“這是我與他的緣分。”
沈惇見此,頓時忘了自己方才“男人不要侍弄娃娃”的雄言,上前伸手:“我來抱抱。”
秋泓立刻遞了過去。
可誰料這孩子還沒接到沈惇手上,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嚇得秋泓趕緊抱回去,叫沈惇離遠些。
沈惇黑著臉,一撩衣擺,走了。
秋泓知道,他這是默許福香觀養下這個孩子了。
“女師父,”見沈惇走遠,秋泓交過孩子,低聲道,“以后萬萬不可再去外面張揚著要找辰王認親了。”
天清子臉一紅,低頭稱是。
秋泓從懷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碎銀:“就當是福香觀的孤兒養著,為了掩人耳目,不如就……記在我名下吧。”
天清子趕忙接過碎銀,她并不知,這是秋泓攢了許久的盤纏。
“還有那只銀鐲子,也要收好。雖說如今辰王是要不得孩子,可保不齊以后會要,女師父千萬要照看好了。”秋泓囑托道。
交代完天清子,秋泓追上了下山的沈惇。
他笑道:“沈公為何不等我就走了?”
沈惇斜了秋泓一眼:“今日的事你為何要賣我人情,而不去討你老師裴次相的喜歡?來日若是胡世玉退了,他裴松吟就是新一任總領大臣。你幫了他,到時候,好處也必定有你這個門生一份。”
秋泓抬了抬嘴角:“裴次相賞識我,我也很感激,可我這功名考來不止是為了做官,還為了些其他的。”
這話說得沈惇心底輕輕一動。
夜色已濃,山間微風習習,吹得初夏暑熱弱了三分。
秋泓搖著扇子走在前面,留給了沈惇一個頎長清瘦的背影。小小的詹事府府丞看著小小的翰林院庶常,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了淺淺的笑容。
他問道:“這會兒回去,想必城門已經落閘,跟我去我家的莊子上過一夜吧。”
“那多謝沈公了。”秋泓笑著拱了拱手。
不過是初夏,沈家莊子里的冰鑒上已堆滿了冰塊。
沈惇剛給自己的祖父沈老太爺,也就是前國子監祭酒請過安,他來到客房,看著秋泓當著自己的面把衣服脫得只剩一件,然后靠在冰鑒邊打扇,不由笑道:“胡世玉崇尚節儉,這兩年翰林院冬夏兩季的冰炭都減供了不少,等天再熱些,有你受的。”
秋泓走了一路,熱得兩頰泛紅,聽完沈惇的話,他悶悶道:“自己一年收了不知多少冰敬炭敬,卻要克扣窮學生的份額。”
沈惇挑了挑眉,沒說話。
他找了把更大的蒲扇,坐到秋泓身邊為他打風:“算起來,胡世玉可是你的座主,館選之后,你去他府上拜見了嗎?”
“去了。”秋泓漫不經心地回答。
“他怎么不收你做門生?倒便宜了裴松吟。”沈惇又問。
秋泓淡淡道:“我們這一期,他只瞧中了李語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