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日格嘴角微微抽動,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李岫如把煙頭隨手丟到了昂貴的地毯上,用鞋底搓滅了火星,他走到秋泓身邊:“要不上刑吧。”
說完,這人不等布日格出聲,抬手就要去拿秋泓。
“大膽!”秋泓忽地厲聲斥道。
五百年的時間都過去了,可李岫如的手仍舊被他震得停在了半空,過了片刻,這位前輕羽衛(wèi)指揮使輕輕一笑:“秋鳳岐,你已經(jīng)不是相爺了。”
布日格擺了擺手,示意李岫如不要添亂。
可秋泓卻不依不饒地開口道:“緹帥,我再叫你一聲緹帥。當(dāng)年你爹李執(zhí)叛主,為這狗東西開城門,定宗陛下還于舊都,殺他乃是順應(yīng)民意而為。當(dāng)然了,你恨我,無可厚非,你要去做江湖浪蕩客,也無可厚非,我甚至敬你是條漢子。可時至今日,你竟還和這幫混賬貨攪弄在一起,搞些神神鬼鬼的名堂,跟天崇道不清不楚,可真叫人失望。緹帥,你難道已經(jīng)不記得你弟弟李峭如臨死前給你留的信了嗎?”
“住嘴!”李岫如瞬間暴起怒道。
他一身落拓犀利的打扮,看上去仿佛能任人揉捏。當(dāng)然,秋泓清楚,這個縱橫江湖十幾年,臨死前也不肯給自己低一低頭的男人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倔驢。
壽國公李執(zhí)因開城門迎狼王,被心軟的明熹皇帝祝顓下令流放,而以秋泓為代表的“南廷”臣黨卻執(zhí)意要殺他以儆效尤。兩廂爭執(zhí)不下,最終以“南黨”網(wǎng)羅“壽國公十三罪”贏下廷議,成功取了李執(zhí)的項上人頭。
但這一舉,不僅讓秋泓和李岫如結(jié)了仇,還得罪了一大幫與壽國公沾親帶故的文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洋洋灑灑寫了幾萬字編排他的李語實。
可是,秋泓不是酷吏,沒有誅人九族的愛好,李家也只斬了李執(zhí)一個人,最后祝顓甚至看在當(dāng)年李政與高皇帝攜手打天下的情分上,還許了李岫如的大哥李岱如襲爵。
跟那幫因降北牧而全家獲罪的大臣們相比,李家已算有個好結(jié)局了——如果李峭如和李岫如的兒子李業(yè)延沒有死于非命的話。
“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人活當(dāng)下,都得往前看。”布日格生怕李岫如發(fā)瘋,在自己的屋里頭斬了秋泓,他笑呵呵道:“公拂,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你若是為我點明一條路,我保你下半生榮華富貴。”
秋泓嗤笑:“臺吉真有意思,榮華富貴算什么?我上輩子早已享過了那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日子,你要是真想讓我?guī)兔Γ梢栽S點別的。”
“別的?”布日格聽出了松口的意思,他頓時欣喜若狂,“你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給你摘下來。”
秋泓一抬嘴角,他想了想,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可能需要一部書,不過,我不確定這部書現(xiàn)在是否還流傳于世。”
“你說。”布日格叫來服務(wù)生,命令道,“一字不落地記下。”
秋泓一頓,開了口:“那部書就是……”
嘭嘭嘭!秋泓的話沒能說完,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拍門聲,緊接著,一道悶沉的男聲傳來:“樊州警局,博物館失竊案,請您配合調(diào)查。”
拍賣行中三人瞬間一怔,而就在這短暫的一怔后,秋泓猛地起身,一掌掀翻了方才布日格倒給他的茶水,只聽“咔嚓”一聲輕響,白瓷杯碎,那幅輿圖已被浸shi了大半。
李岫如眼疾手快,就要按下秋泓,可秋泓像是久有準(zhǔn)備似的,抓起一塊白瓷碎片,就向他頸間劃過,李岫如往后一躲,正給了秋泓可乘之機。
只見他不甚靈活地翻過沙發(fā),向一側(cè)落地窗跑去。
李岫如暗罵一聲,抓起桌上的花瓶砸向了秋泓后背。
可惜不知是不是秋相上輩子積德,這輩子走運,一向百步穿楊的大內(nèi)高手李岫如先生這回竟失了手,那花瓶好巧不巧地迎頭撞上了玻璃窗。
一聲清脆的碎裂結(jié)束,花瓶貼心地為秋泓在窗上開了個口子。
“別追了!”布日格壓低聲音道。
等在外面的兩個警員已聽見了屋里的動靜,其中一個還好奇地探頭往側(cè)面看去。
而就在這時,布日格開門了,他笑著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家里養(yǎng)的一只貓聽到門鈴,受了驚嚇,撞翻了咖啡杯,越窗跑了。讓各位久等,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
作為一個剛到樊州不足一年且正好撞上了博物館失竊案的外籍收藏家,在此之前,布日格已被警方傳訊很多次了。